快到晌午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只见木建国和木建军兄弟俩,一前一后,吭哧吭哧地抬着一根粗木棍走了进来,木棍中间用麻绳拴着两条还在扑腾甩尾的大草鱼
那鱼鳞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光,个头着实不小。
两人满脸是汗,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脚步都有些踉跄。
一进院,就把担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口喘着粗气,不停地捶打着酸痛的小腿。
王翠花闻声从灶房跑出来,一看这阵势,又惊又喜:
“哎哟,我的老天爷,哪来的这么大的鱼?”
木齐章和木小丫也围了过来。
木建军用袖子抹了把汗,憨厚的脸上带着笑,气喘吁吁地解释:
“娘,是我同学他们村,今儿个起塘分鱼。
我和大哥……天没亮就走过去了,赶了个早集。
用咱家攒的工业券,跟人换了两条最大的。”
木建国也喘着粗气补充:“这条大的,”
他指了指其中一条格外肥壮的,
“留着初六待客,这条小点的,咱今儿中午就先吃了,添个菜。”
王翠花看着地上鲜活的大鱼,又看看两个儿子疲惫却兴奋的脸,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她知道,儿子同学那个村离这儿有好几里地呢,这兄弟俩,是天不亮就饿着肚子,靠两条腿走过去的,就为了给家里省点钱,添个体面。
“你……你们这两个傻孩子。”
她声音哽咽,带着心疼和骄傲,
“走那么远的路,累坏了吧,快,快进屋歇着。”
木齐章看着大哥二哥沾满泥泞的裤腿和疲惫不堪却充满成就感的笑容,心里猛地一酸。
这个家,或许贫穷,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在关键时刻,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尽全力地往一处使劲。
她赶紧上前:“大哥,二哥,你们快坐下歇歇,喝口水。鱼我来收拾。”
木小丫也兴奋地围着鱼转悠,拍着手:“有鱼吃咯,有鱼吃咯。”
就连平时不太管事的木大柱,也从里屋踱了出来,背着手,看了看地上的大鱼,又看了看累瘫在门槛上的两个儿子,鼻子里“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中午,王翠花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盆香喷喷的红烧鱼。
酱色的汤汁浓郁,鱼肉鲜嫩,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
王翠花一个劲儿地把最好的鱼肚子肉夹到两个儿子碗里:“多吃点,补补,今天可累坏了。”
木建国和木建军憨笑着,大口吃着鱼肉,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头却十足。
王晓娟抱着宝儿,也笑着对木建国说:“你们哥俩可真行,这鱼真鲜。”
木小丫吃得满嘴是油,小脸乐开了花。
木家刚吃过那顿难得的红烧鱼,气氛还带着些许温馨的余韵。
院门被“哐当”一声不客气地推开了。
一个身材粗壮、穿着钢厂旧工装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堵在门口,是木大柱以前的工友,方大头。
他手里捏着一张发黄的纸,眼神不善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正蹲在门槛上抽烟的木大柱身上。
“木大柱!”
方大头嗓门粗嘎,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
“日子过得挺滋润啊?大鱼大肉都吃上了?欠我的钱,该还了吧。”
这话像一颗冷水泼进油锅,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翠花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煞白。
木建国和木建军兄弟俩猛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方大头。
王晓娟赶紧把宝儿紧紧抱在怀里。
木小丫吓得躲到了木齐章身后。
木大柱抽烟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方大头手里的借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一股被背叛的愤怒和屈辱。
他“霍”地站起身,因为腿脚不便,身体晃了一下,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方大头!你……你还有脸来要钱?”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方大头:
“当年,当年在炉子前,要不是我推你那一把,被钢水烫残废丢了工作的是我,是我!!
你他妈当时怎么说的?你说这钱不用还了,当是谢我的救命钱,你现在……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他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通红。
方大头被当面揭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蛮横取代。
他嗤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借条:
“木大柱,你少来这套,空口无凭,白纸黑字写着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我答应不用还了?证据呢?谁听见了?”
他耍起了无赖,
“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必须还,不然,我就闹到厂里去,看你老木家还要不要脸!”
木大柱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想骂,却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憋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他猛地抬手,想抢过那张借条,却因为腿脚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木建国一把扶住。
这种无能为力被曾经舍命相救的人反咬一口的巨大屈辱感,让他几乎要疯狂。
王翠花已经吓哭了,瘫坐在凳子上,只会无助地喃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木建国扶住父亲,怒视着方大头:
“方叔,做人要讲良心,我爹的腿是为了谁才……”
“良心?”方大头不屑地打断他,“良心值几个钱?少废话,拿钱。”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绝望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欠条给我看看。”
是木齐章。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眼神冷静得可怕。
她径直走到方大头面前,伸出手。
方大头被这小姑娘的镇定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把欠条递了过去。
木齐章接过欠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和日期。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方大头,声音清晰,一字一顿:
“方大叔,这钱,我们认。”
这话一出,木大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王翠花和木建国他们也愣住了。
方大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还是你这丫头明事理,那就……”
“但是,”
木齐章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还款日期,还没到。这上面写的很清楚,是‘两年后归还’。
今天,才过了一年零十个月。”
她把欠条转向方大头,手指点着日期:“白纸黑字,方大叔,您不会不认吧?”
方大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凑近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当时写借条时为了显得大方,确实写了两年期限,没想到被这丫头抓住了把柄。
木齐章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还有两个月。两个月后,连本带利,一分不少,我们木家一定还上。
但是,”
她眼神骤然变冷,像两把冰锥子,直刺方大头,
“如果您现在非要闹,我们就拿着这借条,去找厂领导,去找街道,把当年您让我爹顶岗受伤又出尔反尔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看看厂里和街坊四邻,是信您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是信我们这有凭有据的理。”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软中带硬,既承认了债务,又抓住了时间漏洞和道德制高点,一下子把方大头逼到了墙角。
方大头张了张嘴,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木家二丫头,这么厉害。
他确实怕把事情闹大,毕竟当年的事不光彩。
他狠狠瞪了木齐章一眼,又扫了一眼气得说不出话的木大柱和瑟瑟发抖的木家其他人,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了。
他一把抢回欠条,色厉内荏地撂下话:
“行,木家二丫头,你有种,我就再等两个月,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悻悻地转身,摔门而去。
方大头一走,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木大柱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不是伤心,是憋屈和后怕。
他捶打着不中用的腿,声音沙哑:
“怪我……都怪我瞎了眼……信了那个王八蛋……”
王翠花扑过来抱着丈夫痛哭。
木家其他人,则全都用一种震惊钦佩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看向站在那里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的木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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