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一晚,木家小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
木小丫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光脚踩在地上,小声问:“姐,我今晚能跟你睡吗?”
木齐章正往旅行袋里装书,闻言抬起头。
她看见小妹眼里闪着怯怯的光,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猫。
“上来吧。”她拍拍床铺。
木小丫立刻爬上床,紧紧挨着姐姐躺下。
她把脸埋在木齐章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姐,你在家真好。”
“怎么好了?”木齐章放下手里的书。
“以前娘被爹说哭了,就只会偷偷抹眼泪。”
木小丫手指绞着被子角,
“现在爹一说重话,你就说‘宝儿在睡觉’,爹就不吭声了。”
木齐章愣了一下。
她从没想过,自己那些不经意的举动,在小妹眼里这么重要。
木小丫又往她身边蹭了蹭,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姐,家里好像有了主心骨。
木齐章想起刚重生来时,木小丫总是缩在墙角,说话不敢抬头。
现在居然会说“主心骨”这样的词了。
“小丫。”
木齐章摸摸妹妹枯黄的头发,“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考到京城,和姐一起上大学。”
木小丫猛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
“真的吗?我也能上大学?”她突然压低声音:“可是爹说......”
“别管爹说什么。”
木齐章打断她,“你看,姐不是考上了?”
她从床头桌子抽屉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这是姐的学习笔记,留给你。”
木小丫小心翼翼接过笔记本,手指轻轻抚过纸页。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有了几分少女的轮廓。
“姐。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让娘不再哭,让别人不敢小瞧我们。”
这话说得太成熟,不像个孩子。
木齐章心里一酸,想起前世那些被宠坏的独生女。
这个年代的孩子,过早地懂得了生活的重量。
“睡吧。”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在姐妹俩身上。
木小丫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
但她的手还紧紧抓着木齐章的衣角,木齐章却睡不着。
这个年代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生活总是不顺心的。
为了生活长辈吵架也是常有的事情。
木小丫总是低着头走路,说话像蚊子哼。
有一次王翠花被木大柱骂哭,木小丫吓得躲在门后发抖。
这个曾经怯懦的小女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也许用不了几年,真能考到京城去。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木家院门外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两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停在院门口,车把上挂着军绿色挎包。
陈星从第一辆车上利落地翻身下来,军裤腿卷得整整齐齐。
刘兵从第二辆车跳下来,笑嘻嘻地拍着车座:
“木叔木婶,我借了辆车来送送星子和嫂子。”
他身后跟着个穿旧军装的小伙子,腼腆地朝木家人点点头。
这是刘兵在武装部的同事小王。
王翠花慌忙从灶房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哎哟,怎么还劳烦刘同志专门跑一趟。”
人家毕竟是派出所的同志,见面矮三分。
她手足无措地在围裙上擦手。
木大柱披着外套从里屋出来,看见两辆自行车愣了一下。
他赶紧系好扣子,朝刘兵伸出手:“刘同志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刘兵热情地握住木大柱的手,
“星子是我过命的兄弟,他对象就是我嫂子。”
他转头朝木齐章眨眨眼:“嫂子放心,今天保证准时把你们送到火车站。”
左邻右舍纷纷探头张望。
张婶端着搪瓷缸子站在自家门口,啧啧称赞:
“瞧瞧人家陈星结交的多气派。”
木小丫抱着宝儿站在屋檐下,小声教侄子:
“宝儿看,姑姑要坐自行车去京城啦。”
木建国默默提起旅行袋,仔细捆在车后座。
他检查了好几次绳结,确保万无一失。
刘兵已经和王翠花聊开了:
“婶子您不知道,现在县里变化可大了,东街新开了家信托商店,能买到上海产的缝纫机。”
他边说边比划:“听说还要通公交车呢。”
木大柱递过一支烟,刘兵摆手拒绝:
“戒了戒了,上次星子说我抽烟影响射击成绩,我就给戒了。”
他拍拍胸脯:“现在百米射击,我能打九环。”
王翠花偷偷抹了下眼角,把一包煮鸡蛋塞进陈星的挎包:“路上吃......”
“放心吧婶子。”
刘兵抢着说,“有星子在,保证把嫂子安全送到京城。”
出发时,巷子里站满了看热闹的邻居。
陈星载着木齐章打头,刘兵载着小王跟在后面。
两辆自行车在青石板路上骑得稳稳当当。
骑出巷口,刘兵开始滔滔不绝:“星子你看那边,那片空地要建新厂房了。”
他又指指河对岸:“听说要修大桥呢,以后去火车站就不用绕远路了。”
陈星偶尔搭话:“你消息倒灵通。”
“那必须的。”刘兵得意地按了下车铃,“派出所天天有文件,我第一个看。”
他压低声音:“听说以后政策要放开,允许个体经营了。”
木齐章坐在后座,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晨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看着刘兵意气风发的背影,这个年代虽然艰苦,却充满希望。
快到火车站时,刘兵唱起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他的歌声嘹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星嘴角微微上扬。
他回头对木齐章说:“刘兵就这样,到哪儿都热闹。”
火车站的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月台上挤满了拎着大包小裹的旅客,挑着扁担的农民在人群中艰难穿行。
刘兵像条灵活的鱼,三两下就挤到前面开路。
他一边用手肘挡开人群,一边回头喊:“星子,带着嫂子跟紧我。”
陈星一手提着沉重的旅行袋,另一只手牢牢护在木齐章身后。
他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流,低声说:“抓紧我的衣角。”
有个扛着麻袋的大汉差点撞到木齐章,陈星立刻侧身挡住,眉头微皱。
刘兵见状大声呵斥:“看着点路,挤什么挤。”
好不容易挤到卧铺车厢门口,列车员验票时,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往前涌。
刘兵把行李递上车,抹了把汗:“我的娘诶,这比武装部集训还累人。”
卧铺车厢里却是另一番天地。
深绿色的窗帘半掩着,过道里安安静静,只有车轮规律的哐当声。
陈星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动作干净利落。
他指了指下铺:“你睡这里。”
又从军用水壶倒出热水,烫了烫茶杯。
木齐章坐在铺位上,轻轻舒了口气。
窗外的喧嚣被玻璃隔绝,变成模糊的背景音。
她看着陈星熟练地整理行李,心里莫名踏实。
刘兵扒在车窗边叮嘱:“嫂子,餐车早饭六点开始。”
他又朝陈星挤眼睛:“星子,路上照顾好嫂子。”
列车缓缓启动。
刘兵在月台上追着车跑了几步,用力挥手。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点。
车厢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上铺的旅客已经躺下,中铺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一切井然有序,与车外的混乱判若两个世界。
陈星坐下后,从挎包里掏出个苹果,他用刀仔细削皮,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
木齐章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
绿皮火车慢吞吞地行驶着,时不时在山洞间穿行。
这年代什么都好,就是坐火车实在煎熬,二十多个小时,足以让人的骨头散架。
但此刻,坐在干净的卧铺车厢里,听着车轮有节奏的声响,这段漫长的旅程或许不会太难熬。
陈星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吃吧,累了就睡会儿。”
他的声音在车轮声中显得格外低沉。
木齐章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在嘴里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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