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再次响起清脆的算盘声。
短短几天,从南方运回的那批春装已经几乎销售一空。
木建军笨拙地拨弄着算盘珠子,脸上泛着红光,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这……这数目,抵得上我在厂里干大半年了……”
桌上堆着小山似的钞票,面额杂乱,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重量感。
木齐章安静地整理着钞票,将它们按面额归类捆扎。
陈星在一旁,用铅笔在旧报纸的边角上记录着数字,眉宇间一如既往的沉稳。
木建军看着那堆钱,又看看妹妹和陈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和渴望:
“二丫……陈星哥……你们说,我……我是不是也该把厂里那活儿辞了?跟着你们一起干?”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晚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
木齐章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向二哥,目光平静
:“二哥,你觉得……做生意这活儿,怎么样?”
木建军被问得一怔,低头搓着粗糙的手指,认真想了想:
“累是累点……风吹日晒的,还得看人脸色……但,”
他抬起头,眼神热切,
“但干着有奔头啊,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本事。
比在厂里一天到晚搬那些铁疙瘩,有意思多了。”
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陈星,带着一丝寻求支持的期盼。
陈星放下铅笔,迎上木建军的目光,语气平缓却有力:
“建军,现在看着是赚了。
但政策这东西,说变就变。
今天允许你摆摊,明天一道文件下来,可能就全收了。”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这碗饭,端不端得稳,谁也说不准。”
木建军脸上的兴奋淡去了一些,他听懂了陈星的弦外之音。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像是下定了决心:
“陈星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路是我自己选的,赚了,我高兴;赔了,我也认。
绝不怨天尤人,更不会……不会怪到自家人头上。”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坦诚地看着妹妹和陈星。
陈星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知道木齐章心思重,有些话她这个当妹妹的不好对哥哥直说,这个“恶人”只能由他来当。
把最坏的可能摆在前面,免得日后生出嫌隙。
木齐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陈星一眼。
她知道,二哥这个人憨厚,但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
陈星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一种无形的约束。
“二哥,”
木齐章脸上露出笑容,语气轻松起来,
“你要真想跟着干,也行。
不过,我建议你先别急着辞职。
去厂里问问,能不能办个‘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
木建军对这个新词感到陌生。
“嗯。”
木齐章解释道,
“就是职位还给你留着,暂时不用去上班,也不发工资,但以后万一……万一这买卖做不下去了,你还能有条退路,回厂里上班。”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当前政策环境下最稳妥的办法。
毕竟生意这种事不是说赚钱就赚钱的,也有赔了的,即便是她也不能给出保证。
木建军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这个法子好,我明天就去问问车间主任。”
“还有,”
木齐章从捆好的钱里数出厚厚一沓,推到木建军面前,“这钱,你拿着。”
木建军愣住了:
“这……这是干啥?货是你和星子去进的,摊也是你们摆的……”
“你忘了?”
木齐章笑了笑,
“过年的时候,我不是跟家里借了笔钱吗?
那钱,妈说是给你攒着娶媳妇的。
我用那笔钱做了本钱,现在赚了,理应有你一份。
这,就算你的本金和这几个月的分红。”
木建军看着那沓钱,鼻子有些发酸。
他没想到妹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而且算得这么清楚。
他憨厚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手足无措地接过钱:
“二丫……我……我……”
“别我我我的了,”
木齐章打断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拿了钱,以后可就是咱们‘木记服装’的正式合伙人了,得出大力气干活,我可跟你说,给我当伙计,工钱没有,活儿管够。”
陈星在一旁听着,嘴角也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木建军被妹妹逗乐了,胸脯拍得砰砰响:
“没问题,有啥重活累活,都交给我,我一定好好干。”
院子里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热络起来。
木建军兴奋地规划着未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红火的日子。
木齐章和陈星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有一份默契和安心。
......
南下的绿皮火车再次驶入广州站,熟悉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这一次,木齐章、陈星和木建军三人的心情与初次来时已大不相同。
少了那份忐忑不安,多了几分沉稳和明确的目标感。
老班长依旧在出站口等候,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木齐章抢先一步,将手里提着的两个北京特产礼盒递过去:
“班长,一点心意,北京的果脯和茯苓饼,给孩子们尝尝鲜。”
礼盒不算贵重,但包装精致,透着用心。
老班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
“哎呀,你们这太客气了,走走走,先回家歇歇脚。”
到了老班长家,嫂子已经备好了热茶和简单的点心。
寒暄几句后,陈星开口问道:
“班长,这次我们想自己去市场转转,熟悉熟悉路子。”
老班长是明白人,立刻点头:
“应该的,总不能每次都让我带着。
市场你们也认得路了,规矩也懂了,自己去闯闯也好。”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李哥’那边,礼数不能少。”
陈星点点头:“明白。”他之前已经通过老班长,仔细打听了李哥的喜好。
这次特地备了一条“中华”烟和两瓶“茅台”酒,用不起眼的布袋子装着。
第二天一早,三人径直去了市场深处那栋小楼。
陈星独自上楼,轻车熟路地敲响了那扇深绿色的铁门。
李哥依旧坐在藤椅上,屋里烟雾缭绕。
陈星没多话,将布袋子轻轻放在桌角:
“李哥,一点北方的土产,您尝尝。”
李哥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布袋子的轮廓,鼻子里“嗯”了一声,挥了挥手。
陈星会意,默默退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没有一句客套话,但该有的礼数,双方心照不宣。
从李哥那里出来,才真正松了口气,感觉在这片市场里有了行走的“底气”。
他们熟门熟路地找到东三区老刘的摊位。
老刘正叼着烟和伙计搬货,看见他们,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容:
“哟,马班长没来?几位自己来的?快请进快请进。”
他热情地招呼着,眼神却敏锐地扫过三人,尤其在沉稳的陈星和看似普通的木齐章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木齐章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刘老板,上次的春装卖得不错。
这次还想再进一批,款式要更新一些的。”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翻看摊位上挂出的新款样品,手指捻着布料,查看做工。
老刘报出一个价格,比上次略高,理由是“原料涨了价”。
木齐章没急着还价,而是拿起一件衣服,指着袖口一处不太明显的线头:
“刘老板,这做工,可比上次那批差了点意思啊。”
陈星在一旁,适时地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刘老板,李哥可是关照过,要给我们实诚价。”
他没多说,但“李哥”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
老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马上打了个哈哈:
“哎哟喂,看我这记性,对对对,李哥交代过的。”
他立刻重新报了一个合理的价格,比上次还略低一点。
交易顺利进行。订好了春装,木齐章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她看似随意地踱到摊位另一边,目光落在那些闪着金属光泽的电子手表上。
这些新鲜玩意儿,在北京还极为少见。
“刘老板,这电子表怎么卖?”
木齐章拿起一块,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老刘眼睛一亮,凑过来:
“姑娘好眼光,这可是香港过来的最新款,走时准,还带日历呢。”
他报出一个不菲的价格。
木建军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打鼓:这小小的玩意儿,比衣服贵多了能卖出去吗?
木齐章却不急不躁,仔细检查着手表的显示和按钮,然后开始砍价。
她语气平和,但句句在理:
“刘老板,这表是不错,可毕竟不是必需品。
我们拿回去,也是试着卖,风险不小。
价格太高,我们实在不敢拿。”
她把表放回柜台,作势要走。
陈星立刻配合地皱眉,对木齐章说:
“价格是太高了,要不,咱们再去别家看看?”
老刘一看这架势,赶紧拦住:
“别急别急嘛,价钱好商量。”
他知道这几个人是“李哥”关照的,不敢太宰客,而且确实想做成这笔生意。
经过几轮拉锯,最终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成交。
木齐章果断地要了五十块电子表。
整个讨价还价的过程,木建军瞪大了眼睛看着,心里对妹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原本以为做生意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妹妹和陈星,一个唱白脸细挑毛病,一个唱红脸施加压力,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
回程的路上,木建军忍不住问:
“二丫,这表这么贵,咱拿回去能卖动吗?”
木齐章笑了笑,眼神笃定:
“二哥,你要相信,城里年轻人追逐新鲜玩意儿的劲头。这表,就是个时间问题。”
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南国景色,心里盘算着:
服装是基本盘,电子表是准备试探市场和获取更高利润的尝试。
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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