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苏晚晴被释放了。
在那个纯白的房间里,厉承骁拿着她画的那幅肖像,像是欣赏一件刚打磨好的兵器。他告诉她,她的作品很成功,成功地在赵恒和他的情妇之间,楔入了一根名为猜忌的毒刺。借由这场内乱,他的人截获了新的线索。
赵恒这条狡猾的鱼,虽然暂时脱钩,却也因为惊慌而露出了新的破绽。
作为你‘价值’的体现,厉承骁将那本烧灼了一角的速写本,当着她的面,放入一个嵌在墙壁内的、结构精密的保险柜中,指纹、虹膜、密码,三重锁定,它暂时安全了。
苏晚晴的心因他的动作而揪紧,却又因为那句暂时安全而生出一丝卑微的庆幸。
他解开了她的束缚,冰冷的金属手铐脱离手腕时,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痕。苏晚晴踉跄着站起来,身心俱疲,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你可以走了。厉承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情感,但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东西。在我不需要你之前,保持干净,随叫随到。我的耐心,比你想象的要少得多。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尊严之上。
她没有回头,也无力反驳,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栋让她窒息的建筑。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她却觉得比那个白色房间更加不真实。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苏晚晴回到了自己位于旧城区的出租屋。狭窄的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和油烟混合的气味,声控灯因为老化而忽明忽暗。这里破败、拥挤,却曾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而现在,她连这个避风港也失去了。
推开门,她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将那张恶魔般的脸和那簇焚烧着父亲画作的火焰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以为,噩梦至少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她太天真了。她搅乱的,从来不只是一场捕猎。
第二天清晨,苏晚晴是被一阵尖锐的惊叫声吵醒的。那是住在对门的王阿姨。她
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了门。
门口的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一只黑色的猫僵硬地躺在她的门垫上,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它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画面。而在猫的尸体旁边,一张白色的卡片被血迹浸染了一角。
上面用打印机打出了一行冰冷的黑体字:
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
嗡——
苏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干。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将她死死攥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招惹的,根本不止一个厉承骁。拍卖会上,她不仅毁了厉承骁的局,也无意中触碰了另一个庞然大物——赵恒的利益。赵恒在警告她。用这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
她不再是一只被狮子盯上的羚羊。
她是一只被两头狮子同时盯上的、无路可逃的羚羊。
她猛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落在地。报警?她该怎么说?说自己闯进了一场非法的地下拍卖会,然后被一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商业巨头囚禁,又被另一个商业巨头用死猫威胁?警方不会相信,没有任何证据。而这种行为,只会激怒暗处的毒蛇,招来比死猫更可怕、更直接的报复。
她被困住了。在一个看不见的、充满血腥味的巨大蛛网中央。
就在苏晚晴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彻底吞噬,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时,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颤抖着接起,甚至不敢开口说话。
到楼下来。
电话那头,是那个她永生无法忘记的、冰冷而霸道的声音。是厉承骁。没有问候,
没有解释,只有命令。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苏晚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换上衣服,浑浑噩噩地走下楼。
老旧的巷口,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静地停靠在那里。它流畅华贵的车身线条、锃亮的车漆,与周围破败的建筑、满是污渍的地面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仿佛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君王,偶然踏足了贫民窟。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厉承骁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他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苏晚晴犹豫了一瞬,门口那只死猫的惨状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别无选择。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大,弥漫着高级皮革和淡淡的雪茄气息,将外界的嘈杂与肮脏彻底隔绝。厉承骁一言不发,司机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车辆穿过拥挤的旧城,驶入宽阔的城市主干道,最终,停在了一栋耸入云端的摩天大楼前。这里是全城最顶级的豪宅——天境府。据说,整栋楼的最顶层,都只属于一个神秘的业主。
厉承骁带她乘坐专属的私人电梯,数字飞速攀升,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感到眩晕。电梯门打开,是一个开阔得如同酒店大堂的玄关。
他没有带她参观,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门禁卡,扔到她面前的玄关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
苏晚晴愣住了。
厉承骁转过身,黑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赵恒已经派人找过你了。在我解决掉他之前,你离开这里一步,生死自负。
这不是商量,更不是保护,这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凭什么?被压抑了一整天的屈辱、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我不是你的犯人!更不是你的私有物!
厉承骁缓缓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苏晚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猛地伸手,精准地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像是铁钳。
从你闯进拍卖会,毁了我的局,又被我的对手盯上的那一刻起,你就死了。他的眼神冰冷刺骨,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嘲弄,或者,你更喜欢跟今天早上你门口的那只猫,一个下场?
一句话,击溃了苏晚晴所有的防线。她的身体一软,若不是被他捏着下巴,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是在庇护她,但方式却是将她彻底囚禁。他剥夺了她仅存的自由和选择权,将她当成一件还有利用价值的工具,妥善地安置在自己的安全区内,以确保这件工具在下一次需要时,还能完好无损。
苏晚晴被迫开始了她在天境府的同居生活。
这里奢华得超乎她的想象。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车流如金色的河,楼宇如镶钻的林,她仿佛站在云端之上。脚下是柔软的羊毛地毯,目之所及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和简约到极致的顶级家具。
但这一切,都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间的气息。
整个顶层公寓大得像一座迷宫,却也冷清得像一座坟墓。除了每天会定时出现、沉默寡言的钟点女佣,这里再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厉承骁为她划定了活动范围——客卧、客厅、餐厅,以及一个采光极好的小画室。那是他命人连夜改造的,里面放着最顶级的画具和颜料。仿佛一个主人在精心布置他的金丝雀的囚笼。
他给了她物质上的一切,却剥夺了她所有的自由和尊严。她不能出门,不能上网,手机也被收走,换成了一个只能拨通他电话的内部手机。
他白天是那个在金融世界里运筹帷幄、说一不二的商业帝王,苏晚晴只能从财经新闻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他掀起的腥风血雨。
晚上,他偶尔会回来。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和一种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从不和她说话,只是将她视若空气。有时会沉默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独自喝着威士忌,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巨大的、空旷的豪宅里,苏晚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窒息。她与脚下那个繁华的世界,只隔着一层玻璃,却像是隔着两个宇宙。
她开始疯狂地画画,那是她唯一能呼吸的方式。但她再也画不出过去那些明媚的风景。她的画纸上,充斥着扭曲的线条、挣扎的人体、被关在笼中的飞鸟,色调压抑得只有黑白灰。她的天赋,成了她宣泄痛苦和恐惧的唯一出口。
她对厉承骁的情感,变得无比复杂。
她恨他,恨他的霸道、残忍和不择手段;但每当午夜梦回,想起那只死猫冰冷的尸体,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华丽的囚笼,是目前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地方。
一种病态的、羞耻的依赖感,像一根淬毒的藤蔓,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她依赖着这个囚禁她的人所提供的安全。
又是一个深夜。
苏晚晴从一个充满了追杀和鲜血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她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进来。
她口渴得厉害,便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书房时,她脚步一顿。厚重的门缝里,竟然透出了一丝光亮。
他回来了?
一种鬼使神差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悄悄地靠了过去。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指缝宽的空隙。
她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向里望去。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厉承骁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但那件昂贵的、手工定制的衬衫,左边的袖子已经被撕开,上面浸染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他正低着头,用一种冷静到可怕的姿态,亲自处理着自己手臂上一道深长的伤口。镊子、纱布、消毒水……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新换上的纱布,滴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苏晚晴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吸引了。屏幕上,赫然是赵恒那张肥
胖油腻的脸的照片。
照片之上,用一支粗大的红色马克笔,画下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叉。
那不是标记,那是死亡的判决书。
就在苏晚晴因为这血腥而直白的一幕而心神剧震时,书房内的厉承骁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处理伤口的动作猛地一停。
下一秒,他霍然转头!
那双在黑夜中仿佛能发光的、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迷茫和搜寻,而是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黑暗,穿透了那道狭窄的门缝,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门后那双惊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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