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名为“信仰”的滚烫洪流,在七城废墟之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燎原。
百姓们不再等待丹盟的施舍,他们自发地清理出城中最空旷的广场,用残存的砖石垒砌起一座座简陋却庄严的祭台,他们称之为“丹火祭台”。
祭台之上,供奉的并非神佛,而是破障丹碎裂后剩下的、带着微光的残渣。
最北之地,寒炉城。
此地终年风雪,乃是七城中环境最恶劣、丹道传承最微弱的一处。
萧语凝一袭白衣,在漫天风雪中亲临此地。
她没有携带任何护卫,只是独自一人,捧着一枚完整的破障丹,登上了由数万百姓亲手搭建的祭台。
祭台之下,人山人海,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那双双望向祭台的眼睛,却燃烧着压抑了百年的渴望。
“丹道,非一人一盟之私器,乃天下苍生之希望。”萧语凝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我非丹神,你们,亦非信徒。我们皆是这丹道星火的执掌者。”
话音落下,她将那枚破障丹轻轻置于祭坛中央。
随即,她双眸闭合,眉心处,一道虚幻的竖瞳缓缓睁开——丹神之眼!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情绪、执念、希望,那些最纯粹、最原始的精神力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化作万千道肉眼不可见的流光,疯狂地涌向祭坛中央的丹药。
嗡——!
破障丹剧烈震颤,起初只是微微发亮,但随着汇聚的执念洪流愈发磅礴,一缕柔和的金色光芒猛然从中绽放,冲天而起,刺破了寒炉城上空积郁了百年的阴云!
金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城中每一个被光芒笼罩的百姓,都感觉到了血脉中那股久违的温热,那是灵气复苏的迹象!
这道金光,整整持续了七日七夜,方才缓缓敛去。
远在千里之外,顾长青站在新建的丹城高塔上,遥望着北方天际那道微弱却始终不灭的金色光柱,识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清晰响起。
【检测到丹道信仰大规模凝聚,丹道信仰值+30%!】
【警告:丹潮返涌现象正在加速,预计下一次全面爆发时间缩短一半!】
顾长青深吸一口气,他明白了,丹道已经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丹盟书阁中那些冰冷的秘传典籍,而是真正扎根于万民心中,成了这片绝望大地上唯一的希望之光。
他的目光落向掌心的丹令玉符,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以神念触动玉符,锁定了正在一座新建丹炉旁挥汗如雨的铁手阿锤。
“丹令——借调!”
指令下达的瞬间,顾长青浑身一震。
他仿佛灵魂出窍,清晰地“看”到了阿锤体内那条粗壮如江河奔涌的火脉,感受到了那份千锤百炼、刚猛无俦的控火之力。
下一刻,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无形的链接倒灌而回,他自己的右掌掌心,竟凭空浮现出一道繁复的赤色火纹!
他试探性地抬起手,对着远处一块废弃的精铁虚空一握。
“千锤控火术!”
轰!
那块精铁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成粉末,灼热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这正是阿锤最得意的控火法门!
“这……这不是奴役,这是基于绝对信任的……力量契约。”顾长青心中震撼,他能感觉到,阿锤的力量没有丝毫损耗,自己只是暂时拥有了其力量的“使用权”。
他立刻将此法运用到了实处,心分三用,同时对三座尚未完全恢复的丹城下达了远程指令,借调当地最强控火丹修之力,亲自操控那无形的火焰,修复着一座座破损严重的核心丹炉。
效率之高,竟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然而,新丹城的火焰燃得越旺,旧丹盟的寒冰便凝得越冷。
丹盟祖庭,玄黄子面沉如水,立于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型丹炉之前。
炉身漆黑,刻满了无数痛苦挣扎的鬼神浮雕,正是丹盟最禁忌的“九狱炼丹阵”。
他手中托着七枚从各城回收的、已经失去光泽的破障丹残片。
“一群窃火的蝼蚁,也敢妄谈信仰?”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丹道尊严,不容亵渎!唯有我辈天选之人,才配执掌这世间唯一的火种!”
他猛地将七枚丹药残片投入阵中。
“以丹为引,以怨为柴,炼我逆命之丹!”
轰隆!
大阵启动,整座祖庭都在剧烈摇晃。
天空之上,乌云汇聚,竟下起了冰冷的黑色雨滴。
九狱炼丹阵的中心,黑气翻涌,渐渐凝聚出七道与七心丹修气息、身形、乃至功法都一模一样的漆黑人影。
“逆影已成。”玄黄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去,以这七道逆影为引,找到他们的本尊,焚其本源,让他们在绝望中化为灰烬!”
几乎在逆影成型的同一时刻,正在各自城中主持丹炉修复的七心丹修齐齐身体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他们感觉一股阴冷诡谲的力量凭空出现,如附骨之蛆般纠缠着他们的本源火种,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驱散,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变得紊乱不堪。
“不好!”顾长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是专门克制他们的邪阵!”
他当机立断,召集了七心丹修和几名核心成员,连夜潜入了早已化为废墟的旧丹盟。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传说中掌管旧盟一切令印、甚至能号令所有丹炉阵法的“丹令碑灵”!
废墟之中,断壁残垣,一片死寂。
顾长青凭借着丹令玉符的微弱感应,在一堆倒塌的石碑中艰难搜寻。
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块半埋在土里、仅露出两个古朴大字的残碑上。
——令归。
他心中一动,缓缓伸出手,用自己的丹令玉符轻轻触碰在那两个字上。
咔嚓……咔嚓……
接触点迸发出微光,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块残碑。
紧接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残碑中央猛然裂开,一只由岩石构成的、布满沧桑纹路的巨大眼瞳,缓缓睁开。
一道古老而疲惫的意念在众人脑海中响起:“……等了三百年,终于……终于有人持令而来。”
“前辈!”顾长青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恭敬地问道,“敢问旧盟令印在何处?”
石眼缓缓转动,似乎在审视着顾长青。
许久,它才再次发出意念:“令印……在‘心炉渊’之底。唯有……‘七心共鸣’,方可唤醒。”
它的话音未落,七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撕裂夜空,带着刺骨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扑来,目标直指刚刚苏醒的碑灵!
正是玄黄子的逆影!
“保护碑灵!”顾长青暴喝一声,临危不乱。
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碑灵的话——七心共鸣!
“七心听令!以我为引,逆转阵法,七心连炉,向内共鸣!”
七心丹修虽气息紊乱,但对顾长青的命令已成本能。
七人瞬间结成阵势,将自身混乱的力量通过丹令的链接,疯狂地灌注到顾长青手中的丹令玉符,再由玉符传导至丹令碑灵!
轰——!
本是残碑之身的碑灵,在得到这股庞大的同源力量后,竟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地底轰然站起!
它化作一尊三丈高的岩石巨人,那只独眼中射出堪比实质的精光。
面对扑至最近的一道逆影,它只是朴实无华地抬起岩石巨掌,猛然拍下!
那道专克丹修、诡异无比的逆影,竟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当场被拍成了一摊逸散的黑气!
【叮!丹令碑灵认主成功,解锁核心功能‘令印寻踪’!】
系统的提示音在顾长青脑海中响起。
他抬头看去,只见碑灵缓缓摊开另一只手掌,掌心之中,一幅由光线构成的、残缺不全的地图虚影缓缓浮现,其中一个被血色标记出的最深邃的地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顾长青凝视着那片地图,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死寂与炙热,低声自语。
“心炉渊……原来那里,是旧炉坊最深处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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