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清晨推开窗时,院角的蓝草新苗被洗得发亮,叶尖垂着的水珠像缀了串水晶。苏清鸢披着凌虚给她找的厚披风,蹲在染缸边看新调的染液——用山南坡的蓝草籽泡的,颜色比往年的深了些,泛着幽幽的紫,像把昨夜的月色融了进去。
“在看什么?”凌虚端着两碗热粥过来,瓷碗边冒着白汽,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张婆婆说这染液得‘醒’三天,急不得。”
苏清鸢接过粥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心里也暖烘烘的:“我在想,等染出布来,给你做件新衬里吧。你那件玄色锦袍的衬里都磨破了。”她舀起一勺粥,看见凌虚袖口还沾着点蓝染料——是昨天翻晒旧染缸时蹭的,便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总说我毛躁,你自己也不注意。”
帕子是前几日绣的,边角缝了圈忍冬花,针脚比之前齐整多了。凌虚低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雨丝落在她发间,像撒了层细盐。他忽然伸手,替她把披风的系带系紧:“风凉,别感冒了。”指尖划过她的脖颈,两人都像被染液烫了下,动作顿了顿,又装作无事般移开目光。
雨停后,凌虚去后山砍柴,苏清鸢坐在廊下绣活。绷架上绷着块“槐露染”布,打算绣成幅小景——泉边的竹架,架上的“星辉蓝”,还有只蹲在旁边的小狐狸。针脚落下时,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扒着门缝一看,是村里的孩子们在捡拾被风吹落的槐花,手里还拿着她前几日送的蓝布帕子。
“苏姐姐!”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帕子喊,“我娘用这布给我做了个小荷包!”帕子被缝成了圆圆的形状,上面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显然是孩子自己的手笔。
苏清鸢笑着招手:“进来玩呀,我教你们染布。”
孩子们涌进院里,好奇地围着染缸转。最小的那个胖小子伸手想摸染液,被苏清鸢拦住:“这液子要加石灰水才好用,沾手上会痒的。”她取来几块白坯布,又找来些花瓣、树叶,“咱们做‘拓染’,把花印在布上好不好?”
孩子们欢呼着应好。苏清鸢把布泡湿,让他们把花瓣铺在布上,再用木槌轻轻敲打。胖小子力气大,一槌下去把花瓣敲烂了,染出片模糊的红,惹得大家笑个不停。苏清鸢却笑着说:“这样也好看,像朵喝醉了的花。”
凌虚扛着柴回来时,正看见这热闹的一幕——苏清鸢蹲在孩子们中间,手里拿着木槌,鼻尖沾着点花粉,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院角的染缸冒着轻烟,廊下的绣架在风里轻晃,空气里混着草木香和孩童的笑声,像幅最鲜活的画。
“凌大哥!”孩子们看见他,纷纷举着自己的拓染布跑过去,“你看我染的花!”
凌虚放下柴,弯腰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拓印,眼里的冷冽都化了:“都好看。晚上让你们爹娘来取,我给你们串成帘子,挂在门口挡蚊子。”
孩子们欢呼着跑了。苏清鸢收起木槌,见凌虚正盯着她手里的布——上面拓着片槐树叶,叶脉清晰,边缘还沾着点花瓣的粉,像把春天印在了布上。“好看吗?”她举起来问。
“好看。”凌虚走过来,指尖拂过布面的叶脉,“比京城里那些画师画的还生动。”他顿了顿,“等晒干了,我把它裱起来,挂在你绣架旁边。”
暮色降临时,染好的拓印布被晾在竹架上,五颜六色的,像挂了片小花园。苏清鸢坐在灯下继续绣活,凌虚在一旁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规律而沉稳,像在给她的针脚打拍子。
小狐狸蜷在脚边,尾巴圈成个圈。苏清鸢看着绷架上渐渐成形的小景,忽然觉得,这染坊的日子,就像手里的线,看着简单,却一针一线,把寻常的晨与昏,都缝成了值得收藏的暖。
“凌虚,”她忽然开口,“等秋收了,咱们把村里的孩子都叫来学染布吧?”
凌虚停下斧头,看向她:“好啊。再盖间新的染坊,用青石铺地,能放下十口大缸的那种。”
“还要在院里种满蓝草和忍冬。”苏清鸢补充道,“让他们知道,北地的手艺,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
斧头再次落下,劈开的柴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窗外的月光透过雨帘照进来,落在染缸的蓝液上,泛着细碎的光。苏清鸢低头抿线,忽然明白,所谓归宿,从来不是某一方疆土,而是有染缸生暖,有针脚系心,有身边人陪着,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染布上最温润的蓝。
喜欢灵根初绽,情定修仙路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灵根初绽,情定修仙路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