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云州的风里带了凉意。苏清鸢站在松架下,看着新染的“秋沉蓝”布在风中舒展,布面像浸了浓墨的夜空,边缘却泛着点紫,是用新收的紫苏叶调的色。凌虚正指挥着村里的汉子们往马车上搬布疋,车板上铺着“雨过天青”的粗布,蓝得透亮,像把初秋的天空裁了块下来。
“这批布要送到邻县的布庄,”凌虚擦了把汗,走到她身边,“王掌柜说,四乡的绣娘都等着咱们的‘秋沉蓝’做冬衣里子,说是比棉花还暖。”他弯腰捡起片飘落的槐叶,夹进她手里的染谱——那页正好写着“秋叶可增布之温”。
苏清鸢笑着把染谱合上:“还是你想得周到,知道往染液里加紫苏。”她转身往染坊走,裙摆扫过架下的蓝草,带起一阵草木香,“阿云她们把拓染的帕子都打包好了?听说邻县的姑娘们爱极了这上面的蓝草纹。”
“早包好了,”凌虚跟上她的脚步,“还多放了两匹‘宝石蓝’,给布庄的少奶奶做新嫁娘的盖头。”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前几日去镇上,见有卖胭脂的,挑了盒你喜欢的玫瑰色。”
苏清鸢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盒,忽然想起刚认识时,他连胭脂和花膏都分不清,如今却能准确说出她偏爱的色号。她打开盒盖,玫瑰的甜香混着染液的苦香,在鼻尖漫开来,像把整个初秋的暖都收进了盒里。
染坊里,阿云阿月正和几个新来的村妇分拣布疋。她们的爹娘也搬来染坊帮忙,王婶的丈夫负责劈柴烧火,张婆婆的儿子则跟着凌虚学赶车送布,整个染坊像个热闹的大家庭,连檐下的麻雀都比别处多了几分亲昵。
“清鸢姐姐,”阿月举着块染坏的碎布,“这布上的花纹像不像云州的山?我娘说,剪下来拼个坐垫正好。”
苏清鸢走过去看,果然,那片被染液浸歪的蓝,像极了贺兰山的轮廓。她拿起剪刀:“我教你拼,再绣几丛忍冬花,冬天坐上去都暖。”
凌虚看着她们围在一起做针线,忽然觉得这场景比任何战功都让他心安。他往灶里添了把松柴,火苗舔着锅底,把燃液的香气烘得愈发浓郁。墙上挂着的染谱又厚了几页,新添的都是这半年来试出的新染法,有“紫苏调温”“秋叶增沉”,还有“槐露固色”,每一页都画着小小的染缸,旁边注着试染人的名字——阿云、阿月,还有村里的其他妇人。
午后,邻县的布庄派来接货的伙计到了。小伙计看着染坊里堆成小山的布疋,眼睛瞪得溜圆:“苏姑娘,凌公子,你们这染坊的生意,比去年旺了三倍不止!我们掌柜说,要跟你们订全年的货,还想让你们去邻县开个分坊呢。”
苏清鸢和凌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分坊的事再议,”凌虚拍着小伙计的肩膀,“先把这批布送过去。对了,把这几匹‘松溪蓝’带上,给你们掌柜的小女儿做春衫,算是咱们的心意。”
小伙计欢天喜地地走了。苏清鸢坐在绣架前,继续绣那幅《云州秋景图》,布面上的北地山河已渐渐成形,她打算在角落绣上染坊的样子——松架上挂满了布,院里的人来来往往,檐下的麻雀正啄食散落的染草籽。
“你说,真要去邻县开分坊吗?”她抬头问凌虚。
凌虚正在给新染缸刻字,听到这话,手里的刻刀顿了顿:“你想去就去。不过……”他转身看向她,眼里的光比染液还亮,“我更想把这里的染坊再扩大些,盖几间新屋,让村里的人都能住进来,咱们一起染布、绣花,像一家人一样。”
苏清鸢的针顿了顿,忽然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暮色降临时,染坊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混着蓝草的清香,漫了满院。苏清鸢把绣了一半的《云州秋景图》挂在松架上,风一吹,布面轻轻晃,画里的山河与院外的真山真水渐渐重合,像把整个云州的秋都绣进了布帛里。
凌虚端来晚饭,是用新收的小米煮的粥,配着腌好的紫苏叶,清清爽爽的。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着满天的星子,忽然觉得,这染坊的日子,就像手里的粥,看似平淡,却藏着最绵长的暖。
“等冬天下雪了,”苏清鸢舀起一勺粥,“教大家染‘寒江蓝’吧?用雪水调染液,再加些松烟,染出的布能映出星光,像外婆当年染的那样。”
“好。”凌虚给她夹了一筷子紫苏叶,“再在染坊的院里搭个暖棚,让大家冬天也能做活,不用受冻。”
远处的蓝草在夜色里安静地立着,像在积蓄着力量,要染出更美的颜色。苏清鸢看着碗里的粥,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来不是开多少分坊,赚多少银钱,而是有染布成集,有线连四乡,有身边人陪着,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染布上最温润的蓝,让这北地的手艺,这染坊的烟火,能在一方水土上,扎得更深,传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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