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余温坊的晾架上已挂满了半干的“雨过天青”布料。苏清鸢站在染缸前,用长杆搅动着靛蓝色的染液,水面倒映着她鬓边别着的那支银簪——簪头的莲花纹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正是从兰谷带回的银锁上拓下来的。
“掌柜的,宫里的尚服局又派人来催了,”伙计小王抱着匹“织星锦”跑进来,布面上的星子暗纹在雾里若隐若现,“说贵妃娘娘的披风要在三月三上巳节穿,只剩七日了!”
苏清鸢将长杆往缸沿一靠,指尖沾着的染液滴在“雨过天晴”布料上,晕开个淡蓝色的小点:“告诉尚服局,第七次染色今晚就能完成。”她接过“织星锦”,忽然发现布料边缘的星子纹在晨雾中竟泛着微光,“把这块布送到绣坊,让张娘用银线绣上月华纹,给披风镶边。”
凌虚这时从后院进来,手里捧着个陶盆,盆里种着株刚发芽的忘忧兰:“兰谷分号的人送来的,说是昨天破土的。”他将陶盆放在染缸旁,嫩芽上沾着的露水滚进染液,竟在水面晕出圈淡淡的紫,“你看,连这兰草都带着‘幽冥紫’的影子。”
苏清鸢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忘忧兰喜阴,得移到北厢房去。”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银锁和小袄的锦囊,“下午去趟城南,把这些东西交给兰氏后人。捕头说找到了个姓兰的老妇人,可能是当年写信女子的孙女。”
凌虚点头,目光落在锦囊里的信纸上:“信里提到光绪十七年收麦,算下来那老妇人该有七十岁了。”他从腰间取下引魂佩,镇魂珠的光映在嫩芽上,叶片竟微微舒展了些,“珠子的光对兰草有好处,要不带着它去?”
苏清鸢刚要答话,前院忽然传来喧哗声。西域商队的头领阿里抱着个檀木盒闯进来,盒子四角包着鎏金铜片,上面刻着波斯的太阳图腾:“苏掌柜,这是我们商队在兰谷附近挖到的!”他掀开盒盖,里面是卷用羊皮包裹的古老染谱,边缘已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凌虚小心翼翼地展开染谱,泛黄的羊皮上绘着几幅褪色的图案:“这是古于阗国的染法!你看,用月光浸沙染‘熔日珠’,和咱们在沙漠里发现的方法一样!”他忽然指着其中一幅图,“这‘紫霞归’的方子,正是用‘幽冥紫’混着珍珠粉,和你想的一样!”
苏清鸢接过染谱,指尖划过那些褪色的字迹:“阿里,你帮了大忙。”她从染缸里舀出勺“雨过天青”染液,滴在羊皮上,染液竟顺着虫蛀的缺口自动补全了图案,“这染谱遇水显形,看来是用特殊的墨写的。”
阿里摸着胡子笑:“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作为交换,能教我们的染工调‘松风绿’吗?我们的商队想给驼队做新帐篷。”
“成交。”苏清鸢将染谱卷好放进锦囊,“明天带两个学徒来,我让凌虚教他们。”她忽然注意到阿里的袖口沾着些细碎的紫色粉末,“这是……”
“哦!这是我们在兰谷采的‘紫石英’,”阿里摊开手掌,石英砂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听说能用来固色?”
苏清鸢刚要答话,染缸里的“雨过天青”染液突然剧烈晃动,水面浮现出兰谷的景象——谷口的忘忧兰开得正盛,引魂佩嵌在镇魂珠上,珠子的光笼罩着整片山谷。“不好!”她抓起染刀,“兰谷出事了!”
四人快马加鞭赶到兰谷时,谷口的木牌已被砸得粉碎。守谷的老卒倒在血泊中,手里还攥着半块紫石英。“是西域的盗匪,”凌虚检查着伤口,“用淬了蛇毒的匕首。”他忽然指着谷里,“看!他们在挖镇魂珠!”
谷底的枯井已被挖开,几个蒙面人正用铁镐刨着井壁,引魂佩被钉在井口的木桩上,镇魂珠的光忽明忽暗。苏清鸢甩出染刀,刀刃划破空气的声响惊得盗匪们四散奔逃。她冲过去拔下引魂佩,珠子的光突然大盛,将整个山谷照得透亮。
“他们是冲着‘紫霞归’的染法来的,”凌虚捡起地上的染谱残页,“阿里带来的染谱被他们盯上了。”他忽然指着远处,“看!那是兰氏后人的马车!”
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谷口,车帘被风吹起,露出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苏清鸢忙迎上去,将锦囊里的银锁和小袄递给她:“您是兰婆婆吧?这是您祖母的东西。”
老妇人颤抖着接过银锁,眼泪滴在锁面上:“我找了五十年……”她忽然指着井边的石壁,“当年我祖母就是在这里,被老道推下井的……”
苏清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石壁上果然刻着道深深的划痕,像指甲抓出来的。她将引魂佩嵌进划痕,珠子的光顺着刻痕蔓延,竟在石壁上显露出幅完整的染谱——正是古于阗国失传的“紫霞归”染法。
“原来真正的染谱藏在这里,”凌虚惊叹道,“引魂佩是钥匙。”
兰婆婆忽然从怀里掏出块褪色的帕子,上面绣着朵半开的莲:“这是我祖母的,她说只要找到银锁,就能解开兰谷的秘密。”
苏清鸢将帕子放在染谱上,帕子上的莲花竟与染谱上的图案重合,帕子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灰烬飘进井里。井底忽然传来流水声,原本枯干的井里竟涌出清澈的泉水,水面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是当年冤魂的执念,如今终于消散了。
“他们解脱了。”兰婆婆抹着眼泪笑,“我祖母终于能安息了。”
夕阳将兰谷染成金红色时,苏清鸢和凌虚站在井边,看着泉水倒映着天上的流云。阿里蹲在一旁,用陶罐接了些泉水,惊喜地喊:“这水带着‘幽冥紫’的气息!用来调染液,颜色肯定更润!”
苏清鸢点头,从锦囊里掏出那包忘忧兰种子:“把这些种在井边吧,让兰谷开满花。”她忽然想起什么,“阿里,你说的‘紫石英’,其实是冤魂执念凝成的,得用泉水洗过才能用。”
阿里恍然大悟:“难怪我一碰就觉得心悸!”他将石英砂倒进泉水里,砂子渐渐溶解,水面浮起层淡淡的紫雾。
凌虚将染谱残页放进泉水里,残页遇水自动补全,变成完整的古于阗国染谱。他忽然指着其中一页:“你看,‘紫霞归’的最后一步,要用引魂佩的光固色,正好配咱们的‘织星锦’!”
苏清鸢笑着点头,将引魂佩浸在泉水里,珠子的光顺着水面扩散,将整个兰谷染成梦幻的紫色。兰婆婆站在谷口,看着满地的忘忧兰嫩芽,忽然哼起了那首江南小调——正是回声谷里常听到的摇篮曲。
“该回去了,”凌虚轻声说,“贵妃的披风还等着呢。”
苏清鸢将染谱卷好放进锦囊,指尖触到那封泛黄的信笺:“兰婆婆,我们走了。等花开了,再来看您。”
兰婆婆挥挥手,银锁在夕阳下闪着光:“常来啊!兰谷的春天,就快到了。”
归途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苏清鸢靠在凌虚肩头,染谱的檀香混着泉水的清冽,在车厢里萦绕。她忽然觉得,这趟兰谷之行就像染坊里新染的一匹布——最初只是素白的坯布,经过无数道工序,终于织出了最惊艳的色彩。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就像布纹里的暗线,总会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被温柔地唤醒。
染坊的灯火在长安的暮色中亮起时,苏清鸢和凌虚带着染谱和泉水归来。晾架上的“雨过天青”布料在风中轻轻晃动,布面上的银线滚边像雨后的月光,正静静等待着贵妃的披风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而兰谷的春天,也正随着忘忧兰的嫩芽,在染坊后院的陶盆里,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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