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晚照”工作室的百叶窗,在白色大理石会议桌上投下细密的金网。
宴晚的指节轻轻叩了叩摊开的合作协议,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尾椎骨还残留着昨夜改稿到凌晨的酸麻——这是她筹备三个月的巴黎周男装系列方案,从面料配比到剪裁弧度,每处细节都反复推敲过七遍。
“宴设计师在紧张?”秦墨靠在皮质转椅上,指尖转着枚铂金袖扣,深灰西装下的肩线绷得笔直。
他是国内男装设计圈出了名的“毒舌刀客”,半年前在行业酒会上曾用半杯香槟浇灭过某新锐设计师的设计稿,理由是“褶皱走向像便秘的蚯蚓”。
宴晚抬眼,目光扫过他腕间那只限量款百达翡丽——和三个月前她在沈时烬书房瞥见的那只同款。
这个细节让她喉间泛起一丝涩意,却也更快收敛了情绪:“紧张倒不至于。”她将方案往前推了推,“只是在想,秦先生看完‘光影对峙’的主题阐述,会不会改主意。”
秦墨终于放下袖扣,指尖抚过方案扉页的烫金标题。
内页第一张设计图就让他挑眉——黑色西装的左肩用3d打印技术做出破碎的镜面效果,右肩却裹着流动的金丝纱,两种材质在胸口交汇,形成一道锋利的折线。“用解构主义表现人性的明暗面?”他翻页的速度加快,第二张图里,西裤的裤脚一边是垂坠的真丝,另一边是硬挺的皮质,“左边是妥协的温度,右边是坚持的棱角?”
“秦先生读得比我写得还透彻。”宴晚的声音轻了些,想起昨夜在工作室打样时,沈时烬的电话打了三通她都按掉。
那时她正跪在地上调整模特的肩线,手机屏幕在工作台亮成小团蓝光,来电显示“沈时烬”三个字像把小锥子,扎得她后槽牙发酸——三年了,他总在她最专注的时候出现,仿佛要确认她是否还在他的掌控里。
“最后这套。”秦墨的声音突然沉下来。
最后一张设计图上,整套男装的领口、袖口、衣摆都用半透明硬纱做了“未完成”处理,露出内里的素色衬布,“这是......”
“断口。”宴晚替他说完,“有些束缚不是外力强加的,是我们自己用习惯织成的茧。”她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沈时烬摔碎她的设计稿,碎纸片混着雨水糊在她脸上。
那时她蹲在地上捡纸,指甲缝里全是泥,却突然看清那些被撕碎的线条——断口处的弧度,竟比原本的完整更有生命力。
秦墨合上方案时,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起身绕过会议桌,伸手时西装下摆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宴设计师,我收回三个月前在酒会上说的‘晚照不过是东施效颦’。”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能把痛处熬成设计语言的人,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窗外传来梧桐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
宴晚在签约栏落下名字时,钢笔尖在“宴晚”两个字上顿了顿——这是她第一次以“晚照”创始人的身份,而不是“沈时烬的女人”,签下重要合约。
同一时间,盛霆集团顶楼办公室的百叶窗被拉得严丝合缝。
沈时烬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弹窗:“顶级男装设计师秦墨牵手‘晚照’,巴黎时装周将现‘光影对峙’系列”。
他的指节抵着太阳穴,助理小吴的声音从电话里渗出来:“李小姐的道歉微博已经登上热搜第三,网友都在说‘晚照支棱起来了’。”
“李婉儿?”沈时烬皱眉,这才想起三天前宴晚被拍的照片——她蹲在秀场后台替模特别珠钗,李婉儿站在五步外冷笑“替身也配指导主秀”。
当时他让人压下了热搜,却没料到昨晚有人把监控录像截成动图发论坛,画面里宴晚抬头时的眼神像把淬了光的刀:“李设计师要是对我的专业有意见,不妨用作品说话。”
“宴小姐回复了李婉儿的道歉。”小吴的声音突然变轻,“她说‘感谢你的关注’。”
沈时烬点开微博,宴晚的账号最新一条是张模糊的照片——工作室凌晨三点的窗,月光在玻璃上结出霜花,配文:“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但我选择用作品回应。”评论区已经被“晚照女王”的弹幕刷满,他往下翻了三条,手指突然顿住——有条评论被顶到前排:“突然懂了沈总为什么留她三年,这样的女人,谁能放得下?”
他猛地合上电脑,金属边缘磕得指节生疼。
三年前宴晚站在他办公桌前说“我可以当替身”时,眼睛里是死灰的;三个月前暴雨夜她蹲在地上捡碎纸,眼睛里有火星子;现在照片里的眼睛......他想起今早去“晚照”工作室时,玻璃门里她正在和秦墨握手,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珍珠发夹,在她锁骨投下细碎光斑——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整片星空。
“沈总?”小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巴黎周的行程需要同步吗?”
“不用。”沈时烬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把我下周的日程全空出来。”他望着窗外阴下来的天,突然想起宴晚昨晚发的设计稿动态——揉皱的纸页上,断口处用金线描着半朵花苞,配文“有些断口,是为了长出更美的花”。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这朵花从来不需要他的浇灌,她自己就能顶开压在身上的石头。
傍晚六点,宴晚推开公寓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她把帆布包甩在沙发上,手机在包里震动个不停——是江芷的消息:“明晚八点,《时尚星芒》专访,我要你谈谈‘不是谁的影子’。”
她靠在沙发背揉着后颈,目光扫过茶几上的笔记本。
那是她从三年前开始记的设计手账,第一页写着“为妈妈凑够换肾钱”,第二页是“别让沈时烬发现我在偷偷做设计”,第三页......她翻开最新一页,钢笔字还带着墨香:“设计不是逃避现实的壳,而是直面生活的勇气。”
窗外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宴晚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三年前那个缩着肩膀说“我是替身”的女孩,此刻正穿着自己设计的墨绿丝绒衬衫,锁骨上的朱砂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那是她十八岁时纹的,当时妹妹宴昭笑她“土得像老电影里的歌女”,现在倒成了她最珍视的标记。
手机突然弹出新消息。
她点开,是时尚协会发来的邮件:“诚邀宴晚设计师参加下周五‘新锐设计师创意沙龙’,期待您分享‘从替身到主秀’的成长故事。”
宴晚盯着“替身”两个字,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接受”。
她起身走到窗前,晚风掀起纱帘,吹得笔记本哗哗翻页。
最新那页的字迹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半行没写完的话——“或许我该......”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宴晚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霓虹灯,忽然想起今天签完约后秦墨说的话:“巴黎周的秀场后台,我让人给你留了面最大的镜子。”她摸了摸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妈妈病前送她的成年礼,链子上还挂着颗小卫星吊坠,“照照自己,别再当谁的影子。”
夜色渐深时,沈时烬的车停在公寓楼下。
他望着宴晚房间的灯光,摸出西装内袋的丝绒盒。
钻戒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像极了三年前他在宴昭墓前掉的那滴眼泪。
风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他脚边,叶面上的脉络像极了宴晚设计稿里的云纹——每道纹路都带着自己的方向,不偏不倚,指向太阳。
他抬头看向那扇亮着灯的窗,第一次不敢按响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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