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咖啡厅的玻璃,在杯沿镀了层金边。
宴晚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程婧婧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我出差来这座城市,能不能见一面?”
她垂眸看向腕间的手表——沈时烬的私人司机每天三点会来接她回沈宅,现在是两点四十。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杯壁的温度透过骨瓷渗进来,像极了三年前沈时烬将支票拍在她病床边时,掌心的凉。
“去吗?”她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轻声问。
倒影里的女人穿着素色针织衫,脖颈间银链晃了晃——那是她十七岁生日时母亲送的,坠子是半枚月亮。
而沈时烬送她的蓝绣球胸针此刻正别在西装内袋,他说那是“昭昭最爱的花”。
手机在桌角震动两下,是程婧婧发来的定位:“就在沈宅后门的‘星穗’咖啡厅,我点了你最爱的桂花拿铁,加双份奶泡。”
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上一次有人记得她爱喝什么,还是母亲发病前的中秋夜。
宴晚抓起外套起身,发梢扫过椅背时带落了张纸巾——那是她方才无意识写下的“自证”二字,墨迹被咖啡渍晕开,像团解不开的雾。
咖啡厅的门铃叮铃作响时,程婧婧正站在窗边看街景。
她转身的瞬间,马尾辫扬起一道弧度,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晚晚!”
拥抱来得太突然,宴晚被撞得后退半步,却在触及对方发间熟悉的茉莉香时,眼眶先热了。
三年前她父亲破产那晚,是程婧婧裹着毯子陪她在楼梯间哭了整夜;是程婧婧把自己的实习工资塞给她,说“先给阿姨透析”;也是程婧婧在她消失后发了九十九条消息,最后一条是:“如果你需要我,我永远都在。”
“你瘦了。”程婧婧松开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凹陷的锁骨,忽然顿住,“不过眼睛里有光了,比在‘晚照’时还亮。”
服务员端来咖啡,奶泡上的桂花图案在杯口绽开。
宴晚低头抿了一口,甜香漫进喉管,却尝出几分苦。
她摩挲着杯壁:“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关于我妹妹的事?”
程婧婧的匙子“当啷”掉进碟子里。
她盯着宴晚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你不记得了?那年深秋,你妹妹来找你,说伯父逼她退学去继承家族企业,她躲在你租的阁楼里哭,你抱着她说‘如果她走了,我就永远没有家人了’。”
阁楼。
旧空调的嗡鸣。
褪色的蓝布窗帘被风掀起,露出窗外的梧桐叶。
宴晚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记忆的碎片突然涌进来——她确实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可那时她以为对方是同系的学妹,是父亲新找的“私生女”。
她甚至冲对方喊:“我只有一个妈妈!”直到对方哭着摘下围巾,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左眼角泪痣。
“晚晚?你怎么了?”程婧婧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色好白。”
“婧婧,”宴晚抓住对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说的‘妹妹’,是不是……是不是左眼角有颗泪痣?”
程婧婧的瞳孔骤缩:“你真的不记得了?她是你双胞胎妹妹宴昭啊!你们小时候被分开养,伯父怕你妈妈抢抚养权……后来她来找你,说伯父威胁要断她的生活费,除非她签股权转让书。”
玻璃窗外的车鸣声突然变得很遥远。
宴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的冷汗把餐巾纸攥成一团。
原来那些模糊的片段不是幻觉——她曾在暴雨夜给“学妹”煮姜茶,曾把自己的设计图拿给对方看,曾在对方生日时送过半枚月亮银链(另半枚此刻正躺在沈时烬书房的保险柜里,刻着“昭昭”二字)。
“后来呢?”她的声音发颤,“后来她怎么样了?”
程婧婧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你搬去沈宅的前一周。她在你楼下站了整夜,手里攥着半枚银链,说要当面问你为什么突然消失。再后来……就听说她出了车祸。”
车祸?不是沈时烬说的“自杀”?
宴晚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沈宅司机发来的消息:“沈总说今日提前回,三点准时出发。”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程婧婧想扶她,被她轻轻推开:“我得走了。”
“晚晚!”程婧婧追出咖啡厅,在她身后喊,“如果你需要帮忙查当年的事,我认识交通局的朋友……”
风卷起满地梧桐叶,扑在宴晚脸上。
她攥紧手包里的设计图,指节泛白。
三年前沈时烬把她堵在医院走廊,说:“你妹妹是因为我自杀的,你替她活着,我保你母亲周全。”可现在程婧婧说,那根本是场车祸。
沈宅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宴晚闻到了熟悉的雪松味。
沈时烬站在玄关处,西装裤脚沾着零星雨渍——他刚从会议室出来,连领带都没解。
“脸色这么差。”他伸手要碰她的脸,被她偏头避开。
宴晚盯着他喉结处晃动的蓝绣球项链——那是“昭昭”的遗物,他从不离身。
“你到底知道多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程婧婧说,昭昭是出车祸,不是自杀。”
沈时烬的瞳孔缩成一点。
他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客厅,皮鞋声在大理石地面敲出重音。
落地灯亮起时,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遮住了宴晚脚边的月光。
“我让人查过。”他的声音像碎冰,“当年那辆撞她的车,车主是你父亲的商业对手。昭昭是替你挡的。”
宴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裂开。
她想起父亲破产那晚,男人红着眼骂她:“要不是你妈抢着养你,昭昭也不会被我当筹码!”想起沈时烬第一次带她去墓园,墓碑上的照片是昭昭,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想起他说“你笑起来像她”“你穿蓝绣球真好看”。
“所以你让我当替身,是因为愧疚?”她一步步逼近,“因为你觉得是你害她死的,所以用我来赎罪?”
沈时烬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低头盯着她左眼角的泪痣,喉结滚动两下:“你知不知道,她最后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全是打给你的?她死前攥着半枚银链,上面刻着‘晚’字。”
宴晚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自己颈间的银链,半枚月亮,刻着“昭”字。
原来她们从小被分开,母亲给她的是“昭”,父亲给昭昭的是“晚”。
“你根本不爱我。”她轻声说,“你爱的是你心里那个愧疚的自己。”
沈时烬的手松开了。他后退半步,像是被扇了耳光。
宴晚转身冲进卧室,反锁上门。
她跌坐在地毯上,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和昭昭一模一样的脸,此刻挂满泪痕。
床头柜上摊开的日记本里,《自证》的设计图被泪水晕开,蓝绣球的花瓣变成模糊的团。
深夜两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宴晚擦干净脸,打开匿名社交账号,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有一段被篡改的死亡,两个被交换的人生,和一场用愧疚织就的骗局。”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收到投资人的消息:“‘烬光’系列首秀,定在时装周压轴。”
落地窗外,流星划过天际。
宴晚摸着颈间的银链,轻声说:“昭昭,这次换我替你站在光下。”
这时,手机弹出管家的消息:“沈总说,明日起您搬去主宅二楼。”
月光漫过床沿,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霜。宴晚盯着消息,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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