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子在咖啡店门口道别时,阳光正烈得晃眼。她攥着我的手腕,眼底还带着游行时的红意,反复叮嘱我“别往人少的巷子走”“有事随时给她打电话”,直到我把她往地铁站的方向推了两步,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我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转身往银座西侧的老街区走——那里商铺密集,既有百年老店,也有不少小摊贩,最能看清日本社会的真实面貌。
刚拐进一条卖传统和果子的小巷,迎面就撞上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他们头发染得金黄,领口别着小小的旭日旗徽章,看见我时脚步顿住,眼神立刻沉了下来。其中一个矮个子往前凑了两步,用生硬的中文吼道:“中国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脚步没停,想绕开他们往巷子里走,另一个高个子却伸胳膊拦住我,手往腰后摸了摸——我瞥见他腰后别着的金属棒球棍,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折叠伞。“滚出去!”矮个子又喊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到我袖口,“高层议员说得对,你们就该被赶回去!”
周围有路过的日本人停下脚步,有人皱着眉往这边看,却没人上前。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用日语回道:“我只是来买东西,没妨碍任何人。”这话像是戳中了他们的怒点,高个子抬手就要推我肩膀,我侧身避开,同时把折叠伞“咔嗒”一声撑开——伞骨坚硬,在手里能当个简易的防御工具。或许是我的动作让他们愣了愣,又或许是巷口传来了卖和果子的老奶奶的呵斥声(“你们在这里吵什么?会吓到客人的!”),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了两步,却没真的动手,只是盯着我往巷子里走,直到我拐进下一个路口,还能听见他们在身后骂“懦夫”。
我靠在一家陶瓷店的外墙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那两个男人的眼神里,除了敌意,还有种莫名的狂热——那是被右翼言论煽动起来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愤怒,就像藏在暗处的火星,稍不注意就会烧起来。陶瓷店的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店里探出头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瓶冰水:“刚才那两个是附近的小混混,总跟着右翼团体起哄,你别往心里去。”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歉意,“不是所有日本人都像他们那样。”
我接过冰水道谢,问他能不能借个卫生间。在卫生间里,我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了一下——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遮住里面印着中文的t恤,又从背包里翻出墨镜戴上,帽檐压得低了些。这样一来,不仔细看,倒不容易立刻被认出是外国人。
走出陶瓷店,沿着大街往浅草寺方向走。路边的报刊亭还摆着今早的报纸,除了头版的抗议游行新闻,二版角落里有篇小字报道,标题是《部分右翼团体煽动民众,涉事者已被警方警告》,配图是两个举着不当标语的人被警察拦住的画面。我买了一份,正低头翻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争吵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循声跑过去,看见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围着一对中国情侣推搡。男生护着女生往后退,手里的相机掉在地上,镜头摔得裂开了缝。“你们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女生红着眼睛喊,“我们只是来旅游的!”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他们的护照,扯着嘴角笑:“旅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搞非法活动的?高层议员说了,要警惕所有中国人!”
旁边有几个日本游客停下脚步,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这样不对吧,人家只是游客……”但没人敢上前。我快步冲过去,一把抓住拿护照的男人的手腕——他的手劲很大,攥得护照边缘都皱了。“把护照还给他们。”我用日语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沉。
男人转头看我,看见我墨镜后的脸,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说:“你也是中国人?多管闲事!”他想甩开我的手,我却没松劲,同时朝周围喊:“有没有人能帮我叫一下警察?这里有人骚扰游客!”
这时,一个穿米色风衣的日本女人走了过来,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那三个男人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们再这样,我就把刚才拍的视频发给媒体。”她的声音很稳,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意。三个男人脸色变了变,互相看了一眼,把护照往地上一扔,骂了句“晦气”,转身就要走。我捡起护照,递给那对中国情侣,又拦住他们:“等警察来做个笔录再走,不然他们以后还会骚扰别人。”
女生接过护照,眼眶还红着,男生蹲下去捡相机,声音带着感激:“谢谢你,大哥。刚才真吓死我们了。”没过五分钟,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跑了过来,问清情况后,先给那对情侣做了笔录,又去追那三个男人。穿风衣的女人把手机里的视频给警察看,轻声说:“他们刚才还抢了游客的护照,态度很恶劣,应该好好教育一下。”
警察点头应着,等那三个男人被抓回来时,他们的气焰已经弱了不少,嘴里却还在嘟囔:“我们只是在提醒他们……”警察皱着眉训斥:“提醒?你们这是骚扰!要是再敢这样,就按《暴力行为防止法》处理!”说着,给他们开了警告单,让他们给那对情侣道歉。
那三个男人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我一眼。警察转头对我们说:“最近右翼团体活动频繁,你们要是遇到麻烦,一定要及时报警,别自己跟他们起冲突。”我点头说好,又帮那对情侣联系了他们的导游,看着他们坐上出租车离开,才松了口气。
穿风衣的女人这时才跟我打招呼,她叫山田惠子,是附近一家翻译公司的员工。“我刚才看你拦着他们的时候,还挺担心的。”她笑着说,“现在有些右翼分子被政客洗脑了,特别极端。但我们大多数人都不认同他们的做法——旅游是无罪的,不能因为少数人的错误,就针对所有外国人。”
我摘下墨镜,跟她道谢:“刚才也谢谢你帮忙报警。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愿意站出来。”她摇摇头:“怎么会?上周我在超市,还看见有人阻止右翼分子贴不当海报呢。其实很多日本人都知道,战争只会带来痛苦,那些政客说的‘扩张’‘对抗’,根本不是我们想要的。”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以后出门还是多注意点,尽量别一个人去太偏的地方。要是需要帮忙,也可以联系我。”她给我留了个手机号,才转身离开。
我握着手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忽然有些复杂。刚才遇到的两个小混混、三个骚扰游客的男人,是日本社会里潜藏的恶意;而陶瓷店老板、山田惠子,还有游行时那些举着和平标语的人,是这个国家里清醒的声音。就像报纸上写的那样,日本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有被野心煽动的人,也有坚守理智的人;有想重走危险老路的人,也有拼尽全力守护和平的人。
太阳渐渐西斜,我沿着隅田川往宿舍走。路边的樱花树已经开始落叶,风一吹,粉色的花瓣飘落在河面上,顺着水流慢慢漂远。我拿出刚才买的报纸,又翻了几页,看到一篇评论文章,标题是《不要被“民族主义”绑架》,里面写着:“某些政客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煽动民族对立,让民众忘记了战争的痛苦。我们不能跟着他们走,因为和平不是口号,是需要每个人守护的东西——无论是对中国,还是对其他国家,友好相处才是唯一的出路。”
走到宿舍楼下时,天已经擦黑了。我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窗户,想起雪子早上说的话:“只要大家都站出来,政客就不能为所欲为。”或许她说得对,那些潜藏在部分日本人心里的野心,那些被右翼点燃的恶意,虽然危险,但只要还有更多像山田惠子、像雪子这样的人在,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出来说“不”,和平就还有希望。
我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把墨镜和报纸放在桌上,又给雪子发了条消息:“我已经安全回来了,今天遇到了一些事,明天再跟你说。”很快,她回复道:“好,你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明天我们一起去华月馆喝茶。”
我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窗外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报纸上“和平”两个字上。或许未来还会有很多麻烦,或许日本国内的分歧还会持续很久,但至少现在,我看到了这个国家不为人知的一面——有黑暗,也有光明;有恶意,也有善意。而我要做的,就是继续观察,继续记录,因为只有看清真相,才能更好地守护那些值得珍惜的东西。
从超市回来的那个下午,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手背的伤口用碘伏消毒时,才发现玻璃划开的口子比想象中深——当时只顾着压下火气,竟没觉得多疼。我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零星走过的行人,把当天遇到的事在笔记本上记下来,末了又翻出前两日买的报纸,一张张摊在桌上。
头版的新闻标题从《右翼团体滋事频发》变成了《政府拟加强“外籍人员管控”,引发民众争议》,配图里,议会大厦外聚集着两拨人:一边举着“保障国家安全”的标语,另一边则举着“反对歧视,守护和平”的牌子,双方隔着警戒线对峙,警察在中间维持秩序。二版的读者来信栏里,一半是支持政府政策的声音,说“必须警惕外来威胁”,另一半则在反驳,有人写道:“我祖父是二战老兵,他临终前说‘战争的根源是偏见与仇恨’,现在的做法,是在重蹈覆辙。”
夜里打开电视,几个频道都在播相关讨论。有个穿西装的政客在镜头前说:“加强管控是为了保护国民安全,那些反对的人,是在忽视潜在的风险。”话音刚落,特邀嘉宾里的一位大学教授立刻反驳:“所谓的‘风险’,更多是被夸大的恐慌!去年在日外国游客贡献了上千亿日元的旅游收入,现在这样的政策,只会让更多人对日本失去信任!”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主持人几次想打断都插不上话。
我又刷了会儿当地的自媒体,有人拍了街头的视频:东京站附近,几个右翼分子举着扩音喇叭喊“驱逐外来者”,路过的一个中学生停下来,举着自己画的和平鸽牌子跟他们争辩,最后被赶来的家长拉走;还有人发了便利店的照片,收银台旁贴了张“优先服务本国顾客”的纸条,下面评论区吵成一片,有人骂“歧视”,有人却点赞说“就该这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我几乎没怎么出门,每天靠着报纸、电视和网络拼凑着日本国内的舆情——就像一锅正在加热的水,表面看似平静,底下的暗流却越来越汹涌。直到第三天早上,雪子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去华月馆喝茶,说有关于周末和平集会的事想跟我商量,我才收拾了一下,把墨镜和帽子放进包里,出门前又对着镜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这两天没动手,但常年练的功夫没放下,真遇到事,自保绰绰有余,只是眼下这个时候,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华月馆的木质门扉推开时,晨间的凉气裹着抹茶的香气飘进来。雪子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个茶碗,见我进来,她笑着招手:“看你朋友圈发的报纸截图,这两天没少关注新闻吧?”
我拉开椅子坐下,把背包放在脚边,接过她递来的抹茶,温热的瓷碗贴着掌心,驱散了些许凉意:“在家待着也没事,就翻了翻报纸和新闻,越看越觉得心里发紧。”我指了指她面前的报纸,“今天的头版新闻你看了吗?政府要搞‘外籍人员管控’,这不是明摆着搞歧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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