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白得有些刺眼,一动不动地打在404那扇老旧的门板上。漆皮卷曲着,像被火烧过又冷却的皮肤,露出底下深色的、吸光的木头纹理。我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先前那点催促自己赶紧完事走人的急躁,不知道什么时候蒸发得一干二净。
楼道里静得可怕。
不是那种普通的安静,是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声音、所有生气的死寂。静到我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微弱声响,还有太阳穴一下下搏动的节奏。刚才在楼下还能隐约捕捉到的雨声,此刻彻底消失了,仿佛这扇门把内外隔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订单信息上明明白白写着:“放门口”。
行,正好。我一点也不想敲门,一点也不想和这扇门后面的任何东西产生联系——如果后面真有东西的话。
我动作有点僵硬地卸下身后的保温箱,塑料箱底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异常响亮,甚至带着点回音,吓了我自己一跳。它孤零零地待在门边,黄色的箱体在这片灰暗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又格外脆弱。
任务完成。该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股逃离的迫切转过身,左脚刚迈下第一级台阶——
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我整个人瞬间定住,呼吸都屏住了。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了回去。
目光死死盯向404的门缝底下。
那里……有东西。
一缕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灰色雾气,正从门底那道狭窄的缝隙里,无声无息地渗出来。它不像普通的烟雾那样会飘散,反而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极其缓慢地、粘稠地弥漫开来。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一种阴冷的、带着湿气的寒意缠绕上来,穿透我湿透的制服,直往骨头缝里钻。空气也变得“稠”了,呼吸间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像是吸进了冰冷的水汽。
更诡异的是,我手里手机发出的光柱,在照到那灰雾的边缘时,似乎被吞噬掉了一部分,光线明显黯淡了下去,连光斑的边缘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理智在脑子里尖叫,让我立刻转身,连滚带爬地冲下楼。
可偏偏……另一种更强烈的、近乎作死的好奇心,却猛地攥住了我。
那是什么玩意儿?
干燥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咕噜”声。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朝着那扇门,朝着那缕诡异的灰雾,慢慢地蹲下了身。
眼睛着魔似的盯着那缓缓蠕动的雾气。它很淡,稍微离远点几乎看不见,但凑近了,就能发现它在极其缓慢地翻涌,像是有自己的呼吸节奏。
我伸出左手——还好左手是正常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朝着那缕贴着地面的灰雾探过去。
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雾气还有几厘米远……
一股极其尖锐、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我的指尖猛地窜了上来!
那感觉根本不是低温,更像是一根烧得通红的冰针,瞬间扎进指甲缝,沿着指骨、手臂的神经一路疯窜!整条右臂“唰”地一下彻底麻木了,失去所有知觉,如同瞬间变成了一条死物挂在我肩膀上。
“操!”
我怪叫一声,猛地缩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后蹬了几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楼梯栏杆上,震得生疼。
我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片冰蓝,像是刚从冰柜里捞出来,触碰到的皮肤传来一种诡异的、麻木的刺痛感,深入骨髓。
那缕灰雾依旧在原地,不急不缓地弥漫着,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冒犯。
保温箱还孤零零地放在404的门口。
门缝底下,更多的灰雾正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缓缓地、执拗地……朝着那抹扎眼的黄色蔓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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