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太阳像个刚出炉的烧饼，“滋滋”往地上泼热气，蚕箔里的蚕宝宝吃得“沙沙”响，嫩白的身子胀得像小象牙，脑袋一点一点啃着桑叶，把翠绿的叶子啃出个个小月牙。诗诗蹲在箔边数蚕，指尖轻轻碰了下蚕背，凉得像块冰玉，“灵月姐姐！这蚕比去年的胖！”她往箔里添桑叶时手一抖，叶子铺得像层绿被子，“是不是喝了立夏的露水？白得能反光，胖得能滚圈，养在箔里能把春燥都啃光，连蚕神都得捧着桑叶来搭手！”
灵月正在竹筐里捡桑叶，把带虫眼的、发黄的挑出来喂鸡，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桑叶糕，“别拿蚕茧当弹珠砸苏砚的竹篮，”伸手打掉诗诗举高的蚕箔，“去年立夏你晒蚕，把半箔刚蜕皮的蚕倒在太阳底下，结果晒得直打卷，白老说你这是给蚕神‘送干尸礼’，最后蹲在箔边守了半夜给蚕扇风，你还哭着说太阳不该故意这么毒。”诗诗嚼着桑叶糕直点头，清得带点甜，“比去年的多拌了把白糖！润得能粘住牙，像把立夏的热烘烘都揉进糕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凉！”
苏砚在院里搭晒茧架，竹竿绑得像个大网格，他往架上摆刚摘的蚕茧，“李伯说立夏晒蚕，茧白如银，缫出的丝能绕梁，”他捏着个圆滚滚的茧子笑，“今年的蚕养得好，比去年多结了三箔茧，够缫丝线、做绵被，剩下的蚕沙装枕头，说是比荞麦皮的还安神，比去年的碎茧壳强多了。”诗诗捧着蚕箔往架边跑，结果脚下一滑，整箔蚕“哗啦”扣在草席上，蚕宝宝滚得像群小汤圆，有几只还爬到了苏砚的草鞋上。苏砚捏着蚕宝宝直笑：“这是蚕儿给草席‘铺银毯’呢！捡起来放回箔，结的茧准比去年圆，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蚕箔，竹篾编得密而不闷，透气还防鼠，“给你们养新蚕用，”他把箔往墙边一靠，箔角还缠着丫蛋编的桑枝绳，说是能招蚕运。丫蛋举着碗蚕蛹粥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粥里放了枸杞，红的像玛瑙，稠得能插住筷子！”诗诗刚要接碗，手里的桑叶突然脱手，“啪”地掉进粥碗里，绿叶子在红粥里漂得像片小荷叶。铁手张笑得直拍大腿：“这是桑叶给甜粥‘添新绿’呢！喝着准能补元气，算给你的养蚕礼！”
俩丫头蹲在蚕箔边比赛喂蚕，诗诗把最嫩的桑尖堆成小山，说是给“蚕王”开小灶，丫蛋则把掉在地上的蚕沙扫进布袋，说是给“床神”做褥子。书生背着画筒在院里转悠，见诗诗举着沾桑叶的蚕宝宝追苏砚，赶紧掏出纸笔，画纸上诗诗的鼻尖沾着蚕粪像颗小黑豆，丫蛋举着漏粥的碗直跺脚，苏砚的指尖捏着只蚕宝宝，灵月的竹筐里桑叶堆成山，远处的阳光在画纸上洒成金。
“这画得叫《立夏晒蚕欢腾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春蚕图》多了二十分生气，你看诗诗被晒红的脸蛋，比石榴花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手一抖，捏在手里的半块桑叶糕飞出去，正砸在画中央，印出个黏糊糊的绿圆。铁手张看得直乐：“这是叶糕给画盖了个‘清章’！明年准能画出会吐丝的画，挂在屋里都能引来采蜜的蜂！”
张婶的蚕丝扇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扇面上绣着缠枝莲，扇骨滑得像玉，“来把凉扇驱驱暑！”她给诗诗递扇时，诗诗正忙着给蚕架“系蓝绸”，手忙脚乱接过来，结果扇柄在石头上磕了个豁口，扇面沾了层土。诗诗吹了吹土就往脸上扇，凉得直眯眼：“张婶！明年往扇面绣小蚕！可爱得能让人舍不得扇，就算掉进泥坑我也得扒着土找，反正蚕丝扇不怕脏！”
王掌柜提着卷新丝线来串门，线轴上缠着七彩丝，说是用今年的新茧缫的，“这丝比去年的韧，织成布能经三洗，”他把线轴往蚕架边一放，“保准绣出来的花能活灵活现。”诗诗非要试试丝线够不够长，拽着线头就往两边扯，结果手一抖，线轴“哗啦”滚进蚕箔里，丝线缠得蚕宝宝直打转，引得大家直笑。王掌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这是丝线给蚕儿‘织新衣’呢！缠过的蚕结的茧准带彩光，等丝织成布，咱们都来做新衫，算给你的添彩礼！”
白老坐在树荫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看着孩子们闹得欢。他脚边的小桌上摆着杯凉茶，茶香混着桑叶味飘得老远。“立夏晒蚕，晒的是春的收获，盼的是夏的清凉，”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立夏养蚕得半夜起来添桑叶，哪像现在，看着你们瞎折腾，摇着扇子等结茧，这日子，柔得像蚕丝，凉得像树荫。”
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喊：“那朵云像堆大蚕茧！肯定是老天爷给蚕神送的礼！今年夏天准能织出好绸缎，热得直喘气时摇把蚕丝扇，浑身都能冒出劲来！”
“先等你把今天滚在地上的蚕宝宝捡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蚕茧塞在鸡窝，说是给‘鸡神’做珍珠，结果鸡把茧啄得稀巴烂，你哭着说白老没教鸡懂珍贵，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欢了，笑声混着桑叶香飘出老远。蚕箔里的蚕还在啃叶子，竹筐里的桑叶泛着绿，连空气里都飘着凉丝丝的夏意。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立夏的蚕箔边，在这闹哄哄的养育里，又添了段笑料。
毕竟，只要这桑叶还在采，这蚕箔还在摆，我们还在这院里，这江湖的夏天，就永远织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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