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东宫表面维持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玄青子道长坐镇“五行封煞阵”,每日检查阵基,加固符文,勉强维持着阵法运转,但阵眼处的灯盏光芒已不如最初明亮,如同风中残烛,预示着极限将至。东宫内的阴寒之气虽被压制,但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却与日俱增,连寻常洒扫的宫人都显得步履匆匆,不敢在廊庑庭院中多做停留。
栖霞殿内,苏璎珞闭门不出,全力运转家族秘法调息。她摒弃了汤药,只饮用少量清水,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盘膝冥想的姿态。腕间的银镯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气息,辅助她修复受损的心神和经脉。皇甫宸每日都会抽空前来探望,有时只是站在外间听医女汇报情况,有时则会进入内室,默默看上一会儿。他带来墨影搜集到的关于水云涧的零星信息:那里山高林密,涧深水急,常年被浓雾笼罩,近几十年来几乎无人深入,只有一些采药人会在外围活动,流传着一些关于山精水怪、仙人遗迹的古老传说。信息有限,更增添了此行的不确定性。
第三天傍晚,苏璎珞终于走出了内室。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沉静,行动间虽稍显虚弱,但已无大碍。她看向等候在外的皇甫宸,轻轻颔首:“殿下,我可以出发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青子道长也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殿下,娘娘,封煞阵最多再支撑十二个时辰。阵破之时,积聚的阴煞之气恐会猛烈反扑,东宫需提前做好疏散重要人员和物资的准备。”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
离宫计划在极度机密的情况下制定。皇甫宸身为太子,目标太大,绝不可能无故离京数日。经过商议,最终决定由苏璎珞带领一支精干小队秘密前往水云涧,而皇甫宸则留守东宫,一方面稳定局面,应对可能出现的阵破危机和朝堂发难,另一方面也可作为远程策应。
然而,在挑选护卫人选时,出现了意外。墨影精心挑选了八名暗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精通潜伏、追踪、搏杀,但对玄门手段一无所知。玄青子道长观其面相气色后,却对皇甫宸暗暗摇头,低声道:“殿下,此去非比寻常,恐非单凭武勇可应对。这些壮士杀气过盛,阳气刚烈,若遇阴秽邪祟,反而容易成为靶子,且对阵法、异气毫无抗力。娘娘虽通晓秘术,但身体未复,需有兼具武艺与玄门见识之人从旁协助。”
此言一出,人选顿显窘迫。符合条件之人,少之又少。皇甫宸麾下,虽不乏能臣干将,但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几乎找不到。玄青子本人需维持阵法,无法离开。
就在众人踌躇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殿下,或许有一人可选。”
众人望去,说话的是苏璎珞。她缓缓道:“我观殿下身边那位名唤‘影十九’的暗卫,气息内敛,步伐轻灵不同于寻常武者,眼底隐有灵光,似曾修习过某种炼气法门,只是火候尚浅。”
影十九,是墨影麾下较为年轻的一名暗卫,平时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被苏璎珞点出,墨影才恍然想起,此子确是几年前从一座破败道观附近捡回的孤儿,当时那观已荒废,只余一些残破典籍,影十九或许确实接触过一些粗浅的修行知识。
皇甫宸立刻召来影十九。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瘦削,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格外清澈沉静。在皇甫宸的询问下,影十九承认幼时在道观废墟中偶然得到过一本残破的《基础导引术》,自行摸索练过几年,但无人指点,进展缓慢,后投入东宫,便主要以习武为主。
“就是他了。”苏璎珞道,“有基础便好,路上我可稍加点拨,应对寻常阴邪应无问题。其余护卫,不必多,再选两名心思缜密、擅长野外生存的好手即可。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于是,最终小队定为四人:苏璎珞、影十九,以及两名经验丰富的暗卫,代号“甲七”和“癸二十二”。甲七擅弓弩侦察,癸二十二力大沉稳,精通各种器械。
离宫时间定在次日凌晨,城门刚开之时。为了掩人耳目,苏璎珞需改换装束。她换上了一套墨影准备的深青色劲装,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脸上略作修饰,掩去过于出众的容貌,看起来像是个跟随商队出行的普通官家女子,只是眉宇间那股清冷气质难以完全掩盖。
临行前夜,皇甫宸将苏璎珞召至书房。他取出一枚触手温润、雕刻着蟠龙纹路的白玉玉佩,递给她:“这是孤的信物,必要时,可凭此调动沿途官府暗桩的资源,但非到万不得已,切勿使用,以免暴露行踪。” 他又拿出一柄尺余长的短剑,剑鞘古朴,看不出锋芒,“此剑名‘秋水’,虽非神兵,但锋利无匹,且剑身以玄铁混合少量辟邪金精打造,对阴邪之物有一定克制作用,你带在身上防身。”
苏璎珞没有推辞,接过玉佩和短剑。玉佩温润,带着皇甫宸的体温;短剑入手沉实,隐隐有清鸣之感。她抬头看向皇甫宸,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但眼神依旧坚定。
“殿下放心,我会尽快带回碑文线索。”苏璎珞轻声道,“东宫这边,阵破之时,阴气反扑,虽不至于立刻酿成大祸,但恐有邪物趁机作乱。玄青子道长虽可抵挡一时,还需殿下以自身阳刚气血坐镇中枢,寻常邪祟不敢近身。另外,这枚‘清心符’你且收好,若感心神不宁或遇幻象,握在手中,可保灵台清明。”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的朱砂符文隐隐有流光闪动,是她这两日抽空所绘。
皇甫宸接过符纸,指尖与苏璎珞的指尖有瞬间的触碰,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分开。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与信任,在这危难之际悄然滋生。
“一切小心。”皇甫宸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东宫侧门,混入最早一批出城的人流中。马车在城外十里处的长亭停下,苏璎珞四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弃车乘马,沿着官道,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数只信鸽也从皇城的不同角落扑棱棱飞起,方向各异。皇后的坤宁宫、二皇子府、甚至一些看似中立的府邸,都因东宫太子妃的“抱病静养”和太子异常的沉默而暗流涌动,各种猜测和密探悄然出动。
骑行一日,入夜时分,四人已离京百余里,在一处偏僻的驿站投宿。苏璎珞不顾疲惫,开始指导影十九一些简单的感应气息、辨别阴阳的基础法门。影十九天赋果然不错,一点即通,进步神速。甲七和癸二十二则负责警戒和照料马匹。
然而,夜深人静之时,苏璎珞腕间的银镯却再次传来轻微的震动。她悄然起身,推开窗户,望向北方皇城的方向。虽然相隔遥远,但她能隐约感觉到,东宫上空的阴煞之气正在剧烈翻腾,如同沸腾的开水。
“阵法……快要撑不住了。”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不知道皇甫宸那边,能否安然度过今晚。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玄青子道长脸色煞白,盘坐于阵眼,七盏灯盏明灭不定,光芒已黯淡到极致。皇甫宸按剑立于殿前,周身气血鼓荡,形成一股无形的阳刚领域,与阵外愈发浓郁的阴寒之气形成对峙。夜空之中,仿佛有无数凄厉的呜咽声由远及近,预示着不眠之夜的来临。
遥远的官道上,苏璎珞握紧了手中的“秋水”短剑,目光坚定地望向南方云雾山的方向。必须尽快找到碑文,时间,真的不多了。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的云雾山,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未知的奇遇与重重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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