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血云,无声漫卷,如同粘稠的污血浸染天穹。血骷上人与黑煞府主端立云头,看似缓行,实则一步千丈,那令人窒息的邪恶威压先一步如潮水般拍击在青冥山外围的预警光幕上。
光幕剧烈颤抖,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哀鸣,最终“啵”的一声,如同气泡般碎裂开来。残存的护山大阵内层,光华骤然大放,竭力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血腥邪气与威压冲击,但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几乎就在血云临山的刹那,青冥山东西两侧,同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与法力碰撞的轰鸣!
东侧,阴骨上人化作百丈惨白巨骨法相,骨手挥舞间,无数怨魂骨刺如暴雨倾泻,狠狠砸在笼罩山门的灰白阵雾之上。西侧,血岩老祖身化沸腾血池,卷起滔天血浪,带着腐蚀万物的恶臭,不断冲击、侵蚀着阵法边界。
“禁灵”阵雾翻滚,东、西两翼遭受攻击处,阵纹明灭,泛起剧烈涟漪。攻击者的法术威能明显受到了压制,无论是怨魂骨刺还是腐蚀血浪,进入阵雾范围后,速度、威力都下降了两三成,且与阵中滞涩的灵气环境冲突,消耗大增。但攻击者人数众多,且不计代价,阵法承受的压力依然巨大。
主峰中枢阵眼所在,南宫婉盘坐于一方阵盘前,脸色凝重。她面前悬浮着数面水镜,分别映照东西两翼及正面战场的景象。墨辰立于旁侧,独臂不断挥舞阵旗,调动阵法力量进行防御与反制。胡勇则带着一队精锐弟子,守在中枢之外,随时应对可能的突袭。
“东翼三号、七号节点压力过大,灵力输送受阻!”一名负责监控阵法灵力流转的长老急报。
“抽调北侧闲置节点灵力,优先补充东翼三号、七号!西翼血煞污秽之力正在侵蚀‘乙丑’区阵基,启动‘庚金雷火’符进行净化反击!”墨辰语速极快,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独臂挥舞阵旗,牵引着阵法庞大的能量进行着精微的调整。
南宫婉指尖轻点面前阵盘,将一丝精纯法力注入,辅助稳定中枢,同时密切关注着正面那道最为恐怖的暗红血云的动向。
观星台上,韩立独立灰白阵雾之中,衣袍无风自动。他并未关注东西两翼的激战,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那缓步而来的血云之上。掌心莲台虚影静静旋转,与脚下这座“小诸天禁灵化生阵”产生着微妙的共鸣。他能感觉到,阵法对那血云中散发出的邪恶法则之力,同样有着压制与干扰作用,但效果似乎不如对寻常灵气显着,那血云中的力量层次极高,且性质诡异。
血云在距离主峰约三里处停下,这个距离恰好是“禁灵化生阵”边缘。血骷上人斗笠微抬,沙哑的声音穿透阵雾,直接响彻在主峰上空:“韩立小儿,本座亲至,还不现身跪迎,献上宝物,或可留你全尸。”
声音中蕴含着直透神魂的阴冷邪力,修为稍低的青冥山弟子闻之,顿时面色发白,心神动荡。
韩立并未回应,只是心念一动,通过阵法悄然加强了对主峰区域的“禁灵”效果,同时将更多的“化生”灵气导向几处关键防御节点和中枢阵眼。
“冥顽不灵。”血骷上人似乎并未指望韩立回答,冷哼一声。他并未急于进入阵法范围,而是缓缓抬起枯瘦的右手,五指虚张,对着青冥山主峰方向,轻轻一抓。
“血海无涯,万骷噬灵!”
随着他话音落下,其身后翻腾的血云骤然沸腾!无数惨白的骷髅头骨从血云中嘶吼着钻出,这些骷髅大小不一,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下颌开合,发出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铺天盖地,如同白色的死亡洪流,朝着灰白阵雾狠狠撞去!
这些血骷髅并非实体,而是由精血、怨魂、以及某种诡异的骷道法则凝聚而成,介于虚实之间,对物理防御和普通灵力屏障有极强的穿透性,更擅吞噬生灵精血与灵力!
“嗤嗤嗤——!”
血骷髅洪流撞入灰白阵雾的瞬间,阵雾剧烈翻腾,发出了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阵法的“禁灵”效果对这些血骷髅同样有效,它们冲入阵雾后,速度锐减,形态也变得有些不稳,眼眶中的幽绿魂火摇曳不定。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不断冲击、啃噬着阵法的能量。
主峰各处阵基节点,负责维持的弟子长老顿时压力倍增,灵力如同决堤般被阵法抽走,用以抵挡、消磨这些诡异的血骷髅。
“集中‘化生’灵气,净化冲击中枢的血骷髅!启动‘离火净炎’副阵!”墨辰急声喝道,阵旗指向几处被血骷髅重点冲击的区域。
几处地面阵纹亮起赤红色的火光,形成小型的火焰屏障,灼烧着靠近的血骷髅,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怨魂的哀嚎,确实有效,但消耗同样巨大。
观星台上,韩立目光沉凝。这血骷上人果然狡诈,并不亲身犯险入阵,而是以这种远程邪术消耗阵法能量,试探虚实。若放任不管,阵法能量被大量消耗,三个时辰的时限恐将大大缩短。
他必须做出回应,吸引其注意力,甚至诱其入阵。
心念电转间,韩立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莲台虚影光华微涨。他并未直接攻击那些血骷髅,而是将神识与莲台印记、脚下阵法更深层次地连接起来。
莲台印记的核心道韵之一是“承载”与“转化”。而“小诸天禁灵化生阵”的核心之一,也是“化生”。
能否……以莲台印记为引,以阵法为基,尝试“转化”部分侵袭而来的邪恶血骷之力?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甚至危险。血骷上人的力量层次极高,属性邪异,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污染自身与阵法核心。
但此刻,险中求存!
韩立双目微闭,全部心神沉入掌心莲台印记,引导着其中那温顺下来的赤金光焰本源,以其蕴含的“火中生发”、“破而后立”的造化生机之意为引,悄然沟通脚下阵法的“化生”核心。
他并非要强行“净化”或“消灭”那些血骷之力,而是尝试以莲台与阵法的联合道韵,去“承载”一小部分冲击最为猛烈区域的血骷洪流,然后引导阵法的“化生”之力,对其进行极其缓慢、初步的……“性质转化”尝试!不求彻底改变,哪怕只是将其中的部分怨魂戾气稍作“安抚”或“稀释”,也能减轻阵法压力。
这需要他对莲台印记、赤金光焰、阵法道韵有着极其精微的掌控,且自身神魂需承受反向侵蚀的风险。
一丝微不可查的、混合了赤金与乳白的光晕,自韩立足下观星台的阵纹中悄然蔓延开来,如同水波般,融入了前方翻腾的灰白阵雾之中,精准地迎向其中一股血骷髅最为密集的洪流。
无声的碰撞。
那赤金乳白光晕接触到血骷髅的刹那,血骷髅洪流猛地一滞,幽绿魂火剧烈摇曳,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光晕本身也剧烈震荡,颜色迅速黯淡,仿佛要被那浓郁的邪恶与怨气侵染、同化。
但就在光晕即将溃散的瞬间,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莲台“承载”道韵与赤金光焰的“生发”之意发挥了作用!光晕并未破裂,而是如同一个韧性极强的气泡,勉强包裹住了最前沿的数十个血骷髅,将其与后续洪流短暂隔开。同时,阵法“化生”之力流转,开始极其缓慢地“冲刷”这被包裹的数十血骷髅。
效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些血骷髅的形态和魂火只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短暂的紊乱。但对于此刻僵持的战局而言,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血云之上,一直漠然注视着战局的血骷上人,斗笠下的目光骤然一凝!
“咦?”他发出一声轻咦。就在刚才,他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血骷洪流中,有一小部分的力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古怪的滞涩与……“软化”?虽然瞬间就恢复了,但那绝非阵法单纯的“禁灵”或“防御”效果!
那感觉,更像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涉及法则性质细微变化的……“干涉”?
“有点意思。”血骷上人沙哑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玩味与探究,“看来你这阵法,还有点门道,并非简单的禁灵之阵。韩立,你果然藏着些东西。”
他终于不再袖手旁观。枯瘦的左手也抬了起来,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怪诡异的印诀。
“既然你展示了点‘转化’的小把戏,那便试试本座的‘万化归血’!”
印诀一成,那漫天的血骷髅洪流骤然一顿,随即如同受到无形吸引,疯狂地向后退缩、汇聚!眨眼间,在血云与灰白阵雾交界处的半空中,凝聚成一枚直径超过十丈、滴溜溜旋转的硕大无比、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痛苦扭曲面孔的诡异血球!
血球缓缓沉浮,散发出比之前血骷髅洪流恐怖十倍的吸力与污秽之力!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实体,而是针对——精血、灵力、乃至……生机!
霎时间,主峰边缘处,一些修为较低、或是之前受伤未愈的青冥山弟子,突然感到浑身血液沸腾,不受控制地想要破体而出,朝着那血球飞去!体内灵力也躁动紊乱,生机莫名流逝!
“不好!是吞噬精血生机的邪术!所有弟子,稳固心神,运转功法护住心脉与丹田!启动‘乙木长青’守护阵!”墨辰脸色大变,急声怒吼。
主峰各处,预先布置好的几处青色阵纹亮起,散发出柔和充满生机的乙木灵气,笼罩住大部分弟子,勉强抵挡着那恐怖的吸力与生机掠夺。但阵法光芒同样在剧烈闪烁,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那硕大血球并未停止变化,其表面那些扭曲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血球开始缓缓向内坍缩,颜色从暗红向着一种更深沉、更污秽的紫黑色转变,中心处一点幽暗深邃的光点正在凝聚,散发出令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毁灭波动!
它竟似要爆开,或者……释放出更恐怖的攻击!
观星台上,韩立脸色更加苍白。这一击,已然超出了阵法常规防御的范畴,直接针对生灵根本!他必须打断,或者削弱它!
没有时间犹豫。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右手掌心莲台虚影之上!
精血融入,莲台虚影光华暴涨,瞬间凝实了许多,旋转速度骤增,中心那点赤金光斑更是璀璨夺目!代价是韩立气息猛地一跌,本就未愈的伤势似乎又有反复。
但他顾不得了!借着精血激发,他将对莲台印记的感知与操控提升到目前极限,同时最大程度地引动了脚下“小诸天禁灵化生阵”中那缕“混沌初开之息”所化的核心“化生”之力!
“莲台为引,诸天禁灵,化生归一——镇!”
他低喝一声,右手朝着半空中那枚即将爆发的紫黑血球,虚虚一按!
掌心凝实的莲台虚影脱手飞出,见风即长,化作一只三尺方圆、凝实如同白玉雕琢的莲台光影,莲台中心赤金光焰熊熊燃烧!莲台光影并非直接撞向血球,而是悬浮于血球正上方数丈处,滴溜溜旋转。
与此同时,整个“禁灵化生阵”的灰白阵雾剧烈翻腾,仿佛受到无形牵引,疯狂朝着莲台光影下方、血球所在的区域汇聚、压缩!阵法中那微弱的“化生”之力,也被尽数调动,融入那汇聚的阵雾之中。
刹那间,以血球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空间仿佛被单独割裂、禁锢!灰白色的阵雾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墙壁,将血球牢牢封锁在内!阵雾中,那微弱的“化生”之力与莲台光影散发的赤金光焰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力场,并非强行攻击血球,而是对其进行全方位的“镇压”、“迟缓”与“疏导”!
那血球坍缩、凝聚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表面那些扭曲面孔的哀嚎似乎也被某种力量“安抚”或“隔离”,变得模糊。血球中心那点幽暗的毁灭光点,凝聚的过程更是受到了极强的干扰,光芒明灭不定,极不稳定!
“什么?!”血骷上人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惊怒的声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即将成型的“万化归血”神通,竟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场硬生生“拖住”、“放缓”了!那股力量场中蕴含的“禁灵”、“化生”之意也就罢了,关键是其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令他都有些心悸的、古老而中正的“火”与“承载”的道韵,正好与他这以血煞、怨魂、死寂为核心的邪术有些相克!
虽然对方的力量层次远不如他,但借助阵法与那奇异莲台光影形成的这种“干扰”与“拖延”效果,却实实在在地打乱了他的节奏!
“蝼蚁撼树!”血骷上人怒极,他终于不再保持那副猫捉老鼠的从容姿态。黑袍鼓荡,一直笼罩周身的暗红血云猛地向内一收,尽数没入其体内!其干瘦的身躯仿佛膨胀了一丝,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凝练的邪恶气息冲天而起,竟将头顶天空都染成了暗沉的紫黑色!
他一步踏出,身影模糊,下一刻,竟已直接出现在了那被灰白阵雾和莲台光影“镇压”的百丈区域边缘!他要亲自入阵,以绝对的力量,碾碎这烦人的阻碍,将韩立揪出来!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真正降临!
中枢阵眼,南宫婉看到血骷上人终于亲身踏入阵法范围,心脏骤然揪紧。
观星台上,韩立抹去嘴角因强行催动而溢出的鲜血,看着那一步踏入阵中、气息如同深渊魔神的黑袍身影,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
掌心,莲台印记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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