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听到张导喊“完美”的瞬间，紧绷的肩线骤然垮下来，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涩——不是委屈，是情绪抽离后的空落。她对着镜头方向轻轻鞠了一躬，转身时才发现休息区那把黑色折叠椅早没了人影，纪灏南不知何时走的，连他上午放在茶几上的半瓶矿泉水都被带走了，只余下一片被阳光晒得温热的空荡。
“云老师，今天这两场戏绝了！”场务小姑娘抱着剧本跑过来，声音里满是雀跃，“张导刚才跟剪辑师说，要把你最后那场桃花林独白当预告片高光剪！”
云瑾接过小姑娘递来的温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勉强压下翻涌的疲惫，扯着嘴角笑了笑：“多亏张导耐心教我。”
化妆间里，卸妆棉擦过脸颊时，她盯着镜中逐渐褪去妆容的自己发愣——这张脸确实是顶好的，哪怕卸了妆，眼尾那点自然的上挑弧度依旧惹眼，可眼下淡淡的青黑却藏不住累。从清晨六点到片场背台词，到下午对着空镜反复拉扯情绪，一场三分钟的独白戏只拍了两条，情绪却绷了整整四个小时，连说话都觉得嗓子发紧。
“以前总觉得演员不过是装模作样，现在才懂，比古代登台唱曲累多了。”她对着镜子轻声呢喃。刚穿来时，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种“重复”——一句“我不等你了”要对着近景、中景、特写三个机位各说一遍，一个抬手接花瓣的动作要调整七八次光影，明明镜头里只出现一秒，却要耗上半个钟头磨细节。
第一次拍阿瑶初遇谢临的戏，她因为步伐太稳、少了少女的娇怯，被张导叫停了二十次。她站在片场中央，看着工作人员围着机位忙前忙后，心里满是困惑：“不过是走两步，为何要如此苛责？”
直到后来拍夜戏，她对着空气演“谢临离开后的落寞”，眼神空得像没魂，张导气得摔了剧本：“云瑾！你不是木头！阿瑶的心疼是藏在眼睛里的！”那时她才突然懂，演员的累从不是跑场的奔波，是情绪的全身心交付——就像古代戏子登台，一旦上了场，就得把自己活成角色，哭要真的心酸，笑要真的欢喜，哪怕镜头只拍不到表情，也要让观众从语气里摸到情绪的温度。
这几天拍杀青戏，她几乎是把自己揉进了阿瑶的骨血里。阿瑶放下过往独自远走的决绝，和她想靠唱歌证明自己的执念，莫名地缠在了一起。纪灏南作为搭戏的男主，全程都保持着疏离的专业——对台词时只说“这里情绪再收点”，搭戏时眼神到位却从不多话，收工时更是头也不回地走，连杀青宴上碰杯，都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杀青宴那天，张导举着酒杯非要敬她，酒液晃着光：“丫头，你这进步速度，赶上坐火箭了！等《谢临辞》播了，保准没人再叫你‘花美人’！”
云瑾刚要抬手接酒杯，旁边的副导突然打趣：“还是纪影帝带得好，前几天还帮着对台词呢！”
她下意识看向纪灏南，却见他端着酒杯，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仿佛没听见这话，只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周身的冷意和喧闹的宴席格格不入。云瑾收回目光，默默换了杯果汁——她早该习惯他的冷淡，毕竟对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演技刚开窍”的合作演员罢了，杀青之后，大抵就是江湖不见。
宴席散场时，王兮踩着高跟鞋跑过来，脸上笑开了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好消息！《星新秀》面试过了！节目组刚发消息，下个月月初进组录制！”
云瑾脚步顿住，眼里瞬间亮起光：“真的？林薇老师……她真的觉得我可以？”
“林薇姐亲自给节目组递了话，说你那版《晚风》demo‘嗓子里有故事’！”王兮拍着她的手背，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就说你这嗓子藏不住！以前被经纪公司坑着演戏，这次总算能做自己了！”
正说着，王兮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一沉：“对了，节目组有死规定——进组不能带零食，高糖高热量的都不行，怕上镜显胖，也怕耽误排练。你那堆巧克力、曲奇，这次都得留家里。”
“知道了，兮兮姐。”云瑾答应得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王兮反倒愣了——以前的原主，包里总塞着各种甜食，拍戏间隙必啃两口，为此她没少念叨。这次居然这么爽快？她狐疑地打量着云瑾，见她眼里全是对舞台的期待，终究没多问，只心里嘀咕：“这丫头，是真把唱歌当救命稻草了。”
进组前一天收拾行李，云瑾翻来覆去只装了三件事：三套换洗衣物（都是宽松的素色t恤和运动裤）、记满歌词的笔记本、王兮给她准备的降噪麦克风。王兮帮她检查行李时，翻遍了背包都没见着一点零食，忍不住劝：“真不带点？排练累了想吃甜的怎么办？节目组食堂都是清淡菜，没油水。”
“清淡点好，养嗓子。”云瑾把笔记本放进侧兜，指尖划过纸页上原主写的密密麻麻的批注——每句歌词下面都标了换气点，甚至画了小小的音符，旁边还写着“这里要轻一点，像说悄悄话”，看得出来用了十二分的心。她轻轻摩挲着纸页，心里软软的：“这次我一定帮你站在舞台上。”
第二天一早，《星新秀》的录制基地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穿着统一白色训练服的选手背着行李排队签到，工作人员举着各色牌子喊着编号，“15号苏晓！”“32号云瑾！”的声音此起彼伏，媒体的闪光灯“咔嚓”个不停，晃得人眼晕。
“跟着我，别乱跑，签到后先去领房卡。”王兮拉着她往签到台走，刚站定，旁边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是云瑾！”
云瑾转头，见是个穿白色卫衣的女孩，扎着高马尾，脸上满是兴奋，手里还攥着个印着“星新秀”logo的小本子。女孩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叫苏晓，音乐学院声乐系的！我超喜欢你的颜！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拍戏，没想到你居然来选秀！你唱歌很好听吗？”
“一点点，不算厉害。”云瑾笑着点头，不想太张扬——毕竟“花美人”的标签还没撕下来，现在说太多，反倒像吹牛。
苏晓却没在意，拉着她的胳膊絮絮叨叨：“我本来想唱林薇姐的《星光》，但又怕唱砸了！”
两人正说着，工作人员突然拿着扩音喇叭喊：“所有选手注意！现在统一进演播厅熟悉场地，介绍导师阵容！迟到的直接取消录制资格！”
演播厅很大，黑色的观众席层层叠叠，舞台中央的LEd屏亮着，“《星新秀》导师阵容官宣”几个字用烫金字体写着，晃得人眼睛疼。选手们按编号依次坐下，云瑾和苏晓分到了最后一排，苏晓攥着小本子，紧张得指尖发白：“希望林薇姐真的来，我从高中就想当她的学生！”
灯光突然暗下来，全场瞬间安静，只有舞台上方的聚光灯缓缓亮起，打在入口处。主持人李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拿着话筒快步走上台，声音洪亮：“欢迎各位选手来到《星新秀》的舞台！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节目的导师团！”
音乐响起，第一个出场的是林薇。她穿着一身酒红色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成低髻，耳坠是简约的珍珠款，手里拿着话筒，笑容温柔却气场十足：“大家好，我是林薇。在这里，技巧不重要，能打动我的声音，才是最好的声音。”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苏晓激动地晃着云瑾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是林薇姐！她真的来了！比电视上还美！”
第二个走上台的是唱跳歌手江然。他穿着银色亮片外套，黑色工装裤，跳着利落的编舞上台，对着台下比了个帅气的耶：“大家好，我是江然！来了这里，就别想着混日子！舞台只给拼尽全力的人，哪怕你技巧不好，也要拿出态度！”
台下的选手们跟着欢呼，不少人举着手机拍照，江然笑着挥手，气氛瞬间热了起来。
第三个出场的是说唱歌手陆泽。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单手插兜，脚步随意地走上台，拿起话筒时语气桀骜：“我是陆泽。说唱这东西，别跟我玩套路，也别模仿别人——你得有自己的范儿，有自己的故事，不然唱得再溜，也是空壳子。”
他说话时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冷，但台下依旧掌声不断——毕竟陆泽在说唱圈的地位摆在那儿，能被他指导，对不少选手来说都是机会。
最后一个导师出场时，演播厅的掌声更响了——是圈内知名的音乐制作人陈舟。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走上台时笑着挥手：“大家好，我是陈舟。我负责帮大家打磨作品，不管是原创还是翻唱，只要有潜力，我都愿意帮你们调整。”
苏晓松了口气，凑到云瑾耳边小声说：“太好了！四位导师都是实力派！林薇姐负责挖掘潜力，江然哥教舞台表现，陆泽老师抓风格，陈舟老师磨作品，简直是神仙配置！”
云瑾点点头，心里也跟着雀跃——这样的导师阵容，对她这种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机会。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节目流程单，指尖在“初舞台清唱”几个字上轻轻划过，深吸了一口气：“云瑾，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导师介绍结束后，主持人开始讲解比赛规则：“《星新秀》分为四个阶段——初舞台、小组对决、导师合作、成团夜。明天开始初舞台录制，每位选手单独清唱，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四位导师根据你们的表现发放‘星耀卡’，获得三张及以上星耀卡的选手，直接晋级下一轮；获得一张或两张的，进入待定区，后续通过复活赛争夺晋级名额；没有星耀卡的，直接淘汰。”
“现在，工作人员会给大家发放宿舍房卡和训练服，下午两点在练习室集合，进行初舞台顺序抽签！”
云瑾和苏晓分到了203宿舍，房卡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两人的名字。宿舍是双人间，带独立卫浴，里面已经放好了两套被褥和生活用品，桌子上还摆着节目组准备的矿泉水和洗漱包。
“我们居然住一间！”苏晓拿着房卡蹦蹦跳跳，把行李往床上一放，就开始整理东西，“我初舞台抽到15号，明天上午第三个上场，紧张死了！你呢？抽签还没开始，希望我们别抽到太前面！”
“别紧张，你唱得很好。”云瑾帮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柜，“下午抽签看看，不管抽到几号，好好准备就行。”
下午两点，所有选手在练习室集合抽签。练习室很大，中间摆着一个透明的抽签箱，里面装着写着编号的乒乓球。选手们按顺序上前抽签，苏晓走在前面，伸手进去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写着“15”的乒乓球，脸瞬间垮了：“完了完了，真的是15号！明天上午就得上！”
云瑾拍了拍她的肩膀，轮到自己抽签时，她闭着眼睛伸手一摸，掏出一个写着“32”的乒乓球——初舞台在第二天下午，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刚好有时间再练一遍。
“32号！太好了！”苏晓凑过来看了一眼，松了口气，“你明天下午上，有整整一天时间准备！我今晚得熬夜练歌了！”
回到宿舍，苏晓立刻拿出手机，对着镜子练唱《星光》。她的声音很亮，高音飚得漂亮，就是到副歌时总忍不住紧张，声音发颤。云瑾坐在旁边帮她听着，等她唱完，轻声说：“副歌部分别太用力，你声音本身就亮，轻轻唱反而更有穿透力。”
苏晓点点头，按照她说的试了一遍，果然好了很多，兴奋地抱着她喊：“云瑾，你也太厉害了！比我声乐老师说得还明白！你到底是不是业余的啊？”
“就是平时自己琢磨的。”云瑾笑着躲开她的拥抱，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我再练一遍《晚风》，你帮我听听。”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晚风遇山岗，星河落身旁，你说人间烟火，最是难忘……”
清亮的嗓音混着点慵懒的烟嗓，一开口就让苏晓停下了动作。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挠在人心尖上，唱到“可你走后，晚风依旧，山岗空守”时，语气里的委屈和释然，听得苏晓眼睛都红了。
“太好听了……”苏晓等她唱完，忍不住鼓掌，“小瑾，你这嗓子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林薇姐肯定会给你星耀卡的！我要是导师，当场就给你四张！”
云瑾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把笔记本合上：“别捧我了，还是好好练你的歌吧，明天上午就上场了。”
晚上，苏晓还在对着镜子练动作，云瑾则坐在桌子前，对着手机录音反复调整。她把《晚风》的歌词拆解开，一句一句地练气息，哪里该轻，哪里该转音，哪里该带点哽咽，都标得清清楚楚。练到十点多，手机突然响了，是王兮发来的消息：“初舞台加油！我托人给你带了点润喉糖，放在宿舍楼下的传达室，记得去拿。别熬夜太晚，保护好嗓子！”
云瑾心里一暖，回复“谢谢兮兮姐”，就披了件外套下楼去拿润喉糖。传达室里，大爷递给她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两盒无糖润喉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王兮的字迹：“别紧张，你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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