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人的到来,让原本尚显空旷的岩壁下瞬间变得拥挤不堪。人们像受惊的牲畜般挤作一团,茫然地环顾着这片光秃秃的山坡。孩子的哭声、伤者的呻吟、女人们压抑的啜泣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岑卿站在高处,目光冷静地扫过这群惶惶不安的村民。她看见李寡妇正小心翼翼地将分到的雨水喂给怀中的女娃,看见陈木匠将他瘫痪的老娘安置在一块稍平整的石头上,看见张猎户咬着牙忍痛靠在岩壁旁。
“赵叔。”岑卿的声音打破了混乱。
赵铁柱提着镐头走上前。
“你带还能干活的男丁,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挖蓄水池,另一组去西边那片平地,清理碎石,准备开辟菜地。”
赵铁柱愣了一下:“菜地?这石头缝里能种出什么?”
“种不出也要种。”岑卿的语气不容置疑,“去找些耐旱的野菜根,能移栽的都移栽过来。再挖些深坑,把能找到的腐土都填进去。”
她转向王老栓:“王叔,你带着妇女和孩子,去东边山坡采集所有能吃的野菜、地耳,记住我教你们辨认的那些。再分几个人去收集柴火,天黑前要备足三天的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受伤的张猎户身上:“猎户叔,你虽伤了腿,经验还在。教教年轻些的,怎么认兽踪,怎么下套子。咱们需要肉食。”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混乱的人群重新组织起来。有人迟疑,有人不解,但在赵铁柱一声粗吼“都愣着干什么?等死吗?”之后,人群终于开始缓慢地移动。
李寡妇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一位相熟的老妇人照看,挽起袖子加入了采集的队伍。陈木匠安顿好老娘,默默拿起工具走向蓄水池。就连张猎户也强撑着坐直身子,开始给围过来的年轻人讲解狩猎的要领。
然而困难远比想象中多。
挖蓄水池的男人们很快就遇到了坚硬的岩层,镐头砸下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开辟菜地的更是举步维艰,碎石遍地,几乎找不到一寸像样的土壤。采集的队伍走遍了附近的山坡,带回来的却只有寥寥几把瘦弱的野菜。
晌午时分,当人们围坐在岩壁下分食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时,绝望的情绪又开始蔓延。
“这根本是白费力气!”一个年轻人把手中的石块狠狠扔在地上,“石头缝里能种出粮食?笑话!”
他旁边的老人幽幽叹气:“要是当初跟着三皇子去修水渠,好歹还有口饭吃……”
这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气氛。几个年轻人交换着眼神,显然动了心思。
岑卿正蹲在蓄水池边,用手指捻着池底的泥土检查湿度。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修水渠?”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冷得像山间的寒冰,“你们以为,征你们去修水渠,是为了什么?”
她站起身,转身面对众人,目光如刀:“是为了救你们的命?还是为了救上游那些大户的良田?”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
“水渠修通之日,就是清河村淹没之时。”岑卿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们以为官府为什么要急着把你们都征走?因为他们比你们更清楚,一旦开闸放水,第一个淹的就是咱们村!”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有人震惊,有人不信,但更多的人想起了衙役们反常的急切,想起了征发令中不容置疑的强硬。
“他们不仅要你们的劳力,”岑卿一字一顿,“还要你们的命,来换他们治水的功绩。”
死一般的寂静中,那个扔石块的年轻人脸色惨白,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说不去就要抓人……”
“所以,”岑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不是在等死,而是在求生。每一镐土,每一块石头,都是在从阎王爷手里抢命。”
她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检查蓄水池。但这一次,再没有人抱怨。赵铁柱第一个抡起镐头,狠狠地砸向岩层。其他人也默默拿起工具,手上的动作明显多了几分狠劲。
傍晚,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山峦,营地已经初具规模。蓄水池又深了半尺,菜地的轮廓被清理出来,柴火堆成了小山。虽然收获依然微薄,但一种新的秩序正在这片荒山上悄然建立。
岑卿站在岩壁最高处,望着下方忙碌的人群。老村长走到她身边,忧心忡忡地问:“卿丫头,粮食撑不了几天了,接下来怎么办?”
“等。”岑卿望着西边天际聚集的乌云,“等一场大雨,等陷阱的收获,等野菜生根发芽。”
“若是等不到呢?”
岑卿沉默片刻,轻声道:“那就像这山上的野草,在石头缝里也要扎下根去。”
夜幕降临,新燃起的篝火比往常明亮许多。人们围坐在火堆旁,虽然依旧饥饿,但眼中已经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认命般的坚毅。
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荒山上,一群被命运抛弃的人,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重建着属于他们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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