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将新生村从黑暗中唤醒。然而这个黎明带来的不是往日的生机,而是一种沉重的寂静。血迹在黄土上凝结成深褐色的斑块,像大地的伤疤。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晨露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赵铁柱拄着猎叉立在村口,这个平日里的彪形大汉此刻却显得格外脆弱。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暗红色的血渍,指甲缝里嵌着的血块已经发黑。突然,他猛地弯下腰,胃部一阵痉挛,空荡荡的胃囊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
柱子哥……福娃怯生生地递过水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赵铁柱粗暴地推开,用袖子狠狠擦拭嘴角:我没事。可他的声音在发抖,连带着握着猎叉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另一边,王老栓和几个汉子正在搬运尸体。当他抬起那个被他砍死的官差时,才发现这是个如此年轻的面孔——不会超过二十岁,嘴角还带着稚嫩的绒毛。王老栓的手突然抖得厉害,差点让尸体滑落在地。
老栓,稳住。旁边的汉子低声道,可他自己也是面色惨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岑卿独自站在蓄水池边,水面倒映出她沾着血点的脸庞。她机械地捧起冷水,用力搓洗脸颊,直到皮肤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仿佛要洗去的不是血污,而是某种更深重的东西。
周氏提着药箱悄无声息地走近:让我来吧。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大家都需要处理伤口。
村民们默默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有人手臂上留着深可见骨的刀伤,有人脸上带着擦伤,但更多的是眼神中难以愈合的创伤。周氏仔细地为每个人清洗、敷药、包扎,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慰受惊的孩童。
我们……我们真的杀人了……李寡妇紧紧抱着熟睡的孩子,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官府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每个人心中激起层层波澜。空气中弥漫开更深的恐惧和不安。
不杀人,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赵铁柱突然暴喝,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想想张猎户是怎么死的!想想那些被洪水冲走的乡亲!
他的怒吼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林间栖息的鸟群。
王砚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的面孔:柱子说得对。从我们逃上山的那天起,就注定要与官府为敌。今日这一战,不过是个开始。
他走向那个被俘的官差首领。那人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腿上的竹箭还未拔出,鲜血已经浸透了下半身的衣裤。
当王砚取下他口中的布团时,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先前威风凛凛的官差首领竟涕泪纵横:
各位好汉……饶命啊!我家里还有七十老母要奉养,有妻儿要照顾……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他的哭诉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赵铁柱原本高举的猎叉缓缓垂下几分。
是县令……是县令逼我们来的。官差见众人动摇,急忙继续哀求,他说你们是反贼,必须斩草除根。可我……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头,上有老下有小……
他因疼痛而龇牙咧嘴,却仍不停求饶:我发誓,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绝不会泄露这里的半点消息!我……我可以辞去差事,带着家人远走他乡……求求你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看着这个方才还要取他们性命的官差,此刻却像个可怜虫般哀哀求饶,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几个心软的妇人已经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柱子哥,要不……一个年轻人犹豫地开口,话未说完就被赵铁柱瞪了回去。
赵铁柱死死握着猎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求助似的看向岑卿,却发现她的眼神依然冷得像山间的寒冰。
想想他刚才要杀我们时的狠劲。岑卿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若是我们落在他们手里,可会有人为我们求饶?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那些动摇的人。
官差见势不妙,哭得更加凄惨: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们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娘还卧病在床,等着我回去……
赵铁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睁开眼时,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下辈子,找个好营生吧。
猎叉刺下,官差的哭求戛然而止。
这一次,没有人呕吐,没有人发抖。村民们默默地看着,眼神复杂难辨。有人别过头去,有人死死咬住嘴唇,有人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把他们埋在后山。岑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所有兵器衣物都烧掉,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处理完这一切,日头已经升到中天。村民们聚在蓄水池边,机械地清洗着身上的血迹。没有人说话,只有潺潺水声和偶尔压抑的叹息在空气中交织。
老村长颤巍巍地站起身,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此刻显得更加苍老:今天这一战,我们赢了。但我们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的要大。
他环视着一张张年轻而沉重的面孔,声音沙哑却坚定:从今往后,我们手上都沾了血。可这血,是为了活下去才沾的。我们要记住今天,记住这份痛,但不要被它压垮。
岑卿走到众人中间,晨光在她身后勾勒出坚毅的轮廓:村长说得对。今天之后,新生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避难所了。我们要建立自己的规矩,训练自己的护卫,做好长期抗争的准备。
她看向赵铁柱:赵叔,从今天起,你负责训练村中青壮,我们要有自己的武装。
又看向王砚:王先生,请你制定村规,建立岗哨制度。
最后,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清晰而有力:记住,我们不是在作恶,我们只是在求生。在这乱世,想要活下去,就要有活下去的觉悟。
夕阳西下时,新生村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坚毅,仿佛一夜之间都老去了十岁。
这一夜,很多人辗转难眠。但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晨光再次照进山谷时,村民们依然拿起工具,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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