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寒冷。路灯昏黄，在地上投下摇曳恍惚的光斑，更添几分诡谲。沈如晦抱着念雪，不敢走大路，只能穿梭在迷宫般狭窄、肮脏的小巷里。脚下的积雪未化，混合着污水结成了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不得不快。
怀里的念雪因为药物的作用和颠簸，睡得并不安稳，偶尔发出细微的哼唧，让沈如晦的心一次次揪紧。她只能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低声在女儿耳边安抚：“念雪乖，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码头的方向传来隐约的人声和汽笛声，如同指引迷途海船的灯塔，给予她方向，也加剧了她的焦灼。时间不多了！“海龙号”只在午夜前后短暂停留，她必须赶在开船前混上去！
然而，越是靠近码头区域，气氛越发紧张。明显增多的士兵在主要路口设卡盘查，手电筒的光柱不时扫过黑暗的角落。沈如晦甚至看到几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被拦下，接受着极其严苛的询问和检查。
她的心沉了下去。顾长钧果然加强了码头的戒备！是因为与苏家决裂后的常态戒备，还是……他已经发现了她的逃离？
她不敢冒险，立刻改变路线，绕向更偏僻、更黑暗的码头边缘地带。那里堆满了废弃的货箱、锈蚀的船锚和散发着腥臭味的渔网，是流浪汉和野狗的聚集地，但也可能是盘查相对松懈的地方。
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刮过她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背。脚上的绣花鞋早已被雪水浸透，冰冷刺骨。体力在急速消耗，肺部因为奔跑和寒冷而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下，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一步一步地向着记忆中“海龙号”可能停靠的泊位靠近。
终于，穿过一片堆积如山的木料场，她看到了！那艘在稀疏灯火映照下、显得庞大而陈旧的货轮！“海龙号”三个斑驳的白字，在暗色的船身上依稀可辨！
船体旁搭着简陋的跳板，一些苦力正扛着沉重的货物，喊着号子，步履蹒跚地上下忙碌着。的确如绣娘所说，这艘船以货运为主，乘客通道似乎并不显眼，只有零散几个看起来像是跑单帮的、或是衣着破旧的人，在接受着船工模样的人不耐烦的盘问和检查。
机会！
沈如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整理了一下斗篷，将念雪的脸更严实地遮挡住，然后低着头，混在几个正走向跳板的苦力身后，试图借着夜色的掩护和人群的杂乱蒙混过去。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她能感觉到守卫投来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后背。
一步，两步……她踏上了摇晃的跳板。
“喂！那个！抱孩子的！站住！”一个粗哑的声音猛地在她身后响起！
沈如晦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被发现了！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跌撞着向船上冲去！
“拦住她！”身后的呼喝声和追赶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船上的船工和那几个乘客也都被惊动，惊讶地看了过来。
混乱中，沈如晦只觉得手臂被人从后面猛地抓住！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怀里的念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放开我！”沈如晦绝望地挣扎着，泪水混杂着汗水模糊了视线。
“跑？往哪儿跑？！”抓住她的士兵一脸凶悍，另一只手就要来扯她遮脸的斗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的汽车，如同撕裂夜色的闪电，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了码头岸边！车门轰然打开，一个高大挺拔、裹挟着滔天怒意与寒气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跳板的方向走来。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直直地钉在了被士兵抓住、狼狈不堪的沈如晦身上。
顾长钧！
他还是追来了！
沈如晦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怒火与……某种深不见底的痛楚，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怀中的念雪哭得声嘶力竭，在寂静的码头上空回荡，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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