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金,五块。”
“药费,另算。”
这八个字,轻飘飘的。
可听在秦振国耳朵里,却比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还要来得震撼,还要来得……刺耳。
他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五块?
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父亲,开国元勋,从阎王殿门口被拉了回来。这等逆天改命的恩情,就值五块钱?
这是何等的荒谬!
下一秒,一股混杂着错愕、不解和羞恼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林先生!”秦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愠怒,“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在羞辱我吗?还是在羞辱我父亲?!”
他无法接受。
在他看来,林墨此举,不是清高,而是一种极端的傲慢,一种对他们秦家,乃至对他父亲一生功绩的蔑视。
他宁愿林墨狮子大开口,要一座金山,要他半个家业。那样,他虽然会倾家荡产,但心里是踏实的,因为恩情有了价码,可以偿还。
可五块钱……这算什么?打发叫花子吗?
床上的秦老,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锐利眼眸,也微微眯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墨。
面对秦振国的质问,林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账本和一支铅笔。
他翻开一页,用铅笔在上面认真地写着什么,嘴里淡淡地说道:“秦师长,你又误会了。”
“我没有羞辱谁的意思。”
“在我的清清百草阁,规矩,就是规矩。”
“不管是镇上的张屠夫,还是村里来瞧感冒发烧的乡亲,诊金,都是五块。”
“到了你这里,也一样。”
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秦振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规矩?我父亲的命,和那些感冒发烧,能一样吗?!林先生,我敬您是神医,但也请您尊重我们!”
林墨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秦振国。
“秦师长,我问你。”
“你的命,和你在战场上牺牲的那些士兵的命,一样吗?”
秦振国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他是师长,是将军!
可……能说不一样吗?
在军旗下,在冲锋的号角声里,每一条命,都是战友的命,都是同志的命!
他要是敢说不一样,他就没资格再穿这身军装!
秦振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林墨甩了两个无形的耳光。
林墨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账本。
“在我眼里,命,就是命。”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农夫的命是命,你的命是命,你父亲的命,也是命。”
“既然都是命,诊金,为什么要有差别?”
林墨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说教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所认定的事实。
可正是这份平淡,才更具杀伤力。
秦振国感觉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理由,在这个年轻人朴素而又坚不可摧的逻辑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你!”
“住口!”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但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是秦老。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枯瘦的身体靠在床头,一双重新恢复了神采的眼睛,正严厉地瞪着自己的儿子。
“振国,你太放肆了!”
秦老的声音不大,却让秦振国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一个被训导主任抓住的小兵。
“爸……”
“给林先生道歉!”秦老命令道。
秦振国脸上满是不解和委屈。“爸!他……”
“我让你道歉!”秦老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气力不足,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却不减分毫。
秦振国咬了咬牙,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但在父亲面前,他不敢违逆。
他转过身,对着林墨,僵硬地鞠了一躬。
“林先生,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林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秦老看着自己儿子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向林墨,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锐利,而是充满了欣赏,甚至是一丝敬佩。
“林小友,你别怪他。”
“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脑子里只有上下级,只认军功和地位。他还没活明白。”
秦老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悠远。
“他以为,我这条命金贵。”
“他以为,用金山银山来报答你,才是对你的尊重。”
“他蠢啊。”
秦老毫不客气地评价着自己的儿子。
“他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尊重。”
秦老看着林墨,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小友,我问你,如果我今天真的给你一百万,给你我们秦家一半的家业,你会要吗?”
林墨终于再次抬起了头,他看着秦老,轻轻摇了摇头。
秦老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畅快的笑。
“好!好一个摇头!”
“你要是要了,我秦汉山这条命,虽然是你救回来的,但我会在心里,瞧不起你。”
“一个能用钱买到的神医,那不叫神医,那叫商人。他的医术再高,也只是门手艺,不配称‘道’。”
秦老的话,掷地有声。
站在一旁的秦振国,彻底愣住了。
秦老继续说道:“他以为,五块钱,是在羞辱我们。”
“他哪里知道,这五块钱,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尊重!”
“因为它证明,在你林先生的眼里,我这个所谓的开国元勋,和门口那个卖豆腐的王老五,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都是病人,都需要你来救治。”
“这份一视同仁,这份视权贵如粪土的平常心,才是医者最大的仁心,才是对生命最高的敬意!”
“振国啊,你用钱来衡量林先生的恩情,本身,就是对林先生最大的侮辱!”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狠狠敲在秦振国的心上。
他那张涨红的脸,一点点地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
羞愧。
无与伦比的羞愧,瞬间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林先生要的,不是他们的感谢,不是他们的报答。
他要的,只是遵守他的规矩。
因为,他的规矩,就是他的道。
秦振国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过身,面向林墨。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僵硬。
他对着林墨,深深地,郑重地,九十度鞠躬。
“林先生,我错了。”
“请您原谅我的无知和浅薄。”
林墨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合上了手中的账本,淡淡地说道:“知错能改,还不算太蠢。”
说完,他将账本和铅笔放到一边,然后,伸出了手。
秦振国抬起头,看到林墨摊开的手掌,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数,却发现只有一些大团结,根本没有零钱。
他急得满头是汗,转身就想找人换钱。
“不用找了。”
林墨从桌上的一个破铁盒里,抓出了一把皱巴巴的毛票和钢镚,仔细数了数,递给他。
“这是找你的。”
秦振国接过那一把零钱,只觉得它们重若千钧。
他看着林墨,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
然后,林墨拿起铅笔,在账本上写下了一行字。
“秦老,诊金,五元。已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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