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掌柜等周墨出去，才在他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他翘起二郎腿让伙计重新上茶，“田姑娘，我有一事好奇，也就是随便问问。你爹腿受伤了，那你没有兄弟？既然要出来谈买卖，怎好叫你个姑娘家家的出门？”
董掌柜语气不善，田媛不是没听出来。对于这一点她去年出来卖菜时就深有体会。
“我下面有弟弟和妹妹，因他们年纪尚小，地里的菜又不能等，所以才由我替我爹出面。”田媛语调淡淡，尽量忽略他的蔑视。
“噢！人丁不旺啊！”董掌柜脸上瞧不起的神色一点没掩饰，田媛收了笑容没说话。
一旁站着的炎雷斜暼了一眼董掌柜，脸拉得老长。
董掌柜倒不是不会看人脸色，只是从骨子里瞧不上田媛，估计也不仅仅因为田媛是个小姑娘，更因为他们就是农户，纵使刚才说得天花乱坠，但跟翠霞楼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瞧不起归瞧不起，事还得办，他清了清嗓子。“刚刚少东家发话了，那咱就谈谈韭黄和香葱的价钱吧！”
“这韭黄是新品，但韭菜如今市价可是五文钱，我们酒楼生意红火，用量自然不在话下。至于这香葱，其实就是农庄一时供应不上，不过你们送来，我们酒楼也能用掉。”
董掌柜压价这很正常，如今买卖谈到这一步，其实已经成了一大半。田媛胸有成竹，“董掌柜，香葱我们也是花了功夫才弄得这般干净整齐。你刚刚也瞧见了，菜的品质不用我多说。”
“香葱如今市价是五文钱一斤，可东市的葱是啥样的，您应该比我清楚。更何况我们雇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保证菜的品质嘛！既然咱们是头回合作，就按这个价来，您看呢？”
田媛没把话说死，但也表明了菜不是哪家都能给你拾掇得这般清爽的。
“成吧，成吧，要不是少东家刚才发了话，这香葱可真没必要从你家买。”董掌柜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那韭黄呢？”
“韭黄是新品种，市面上没有，独我一家，初次合作就按五十文一市斤吧！”田媛豪气的说了价格，董掌柜听了直发笑。
“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你这般大开口的。田姑娘，这市场上的菜就没有这个价。即便东家同意采买你家的，这个价我也不能同意。”董掌柜将桌子一拍，冷下脸来。
田媛听了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这茶不错，我知道董掌柜是替你们少东家分忧的能人。像我们家一个小小的田记，在董掌柜眼里就是个农户，不值一提。”
田媛瞧了对面的人一眼，淡然一笑。“可刚刚你也听到你们少东家是怎么描述韭黄的，而且这韭黄味道咋样他也尝过了。因是初次和贵酒楼合作，我这价钱都没要高。”
“虽然这价钱比起其他菜是贵了些，可经过你们酒楼大师傅的手，端到客人面前那又是卖多少银子啊！更何况此菜味道如此鲜美，听过的哪个不想尝。尝过的哪个不说好吃！”
董掌柜冷哼一声，“田姑娘年纪不大，口才倒是了得。这韭黄再精贵也只是菜而已，能和牛羊肉相比？这价钱没有哪家肯接受，你再考虑考虑吧！”
“这样吧，董掌柜，我与其他酒楼的东家还有约。这韭黄价钱的事，你可以跟你们少东家商量商量，明日我还会再来。”
“另外，香葱我今日带了五十斤过来，若是看了货没问题，不知贵酒楼能否全买下？”田媛依旧稳稳的坐着，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饮了一口。“这碧螺春确实不错。”
董掌柜刚要出口，听她说出茶名，心里又回转了一下。“这样吧，韭黄确实不错，我们少东家也有意同你们田记合作，按三十文一市斤吧，就这个价钱我也得被东家说骂一通。”
董掌柜露出为难的神色，似乎极不情愿出这个价钱。
田媛起身，理了理皱了的衣角。“五十文一市斤是友情价，等这菜一上市，后头想要我们家的韭黄可就不一定还是这个价了。”
“对了，我刚说了这是我们家新培育出来的。因是新品种并没有大量种植，地里就种了那么多，董掌柜还是跟你们少东家商量商量。那今日带来的香葱？”
“香葱我们全要了，你们可两日送一次货，每次就按五十市斤的量送。”董掌柜见田媛起身要走，立马同意要了全部的葱。
“今儿个头回合作，按规矩得现结银子。后头再送可压一次货，再结银钱。”田媛笑着给董掌柜施礼，“那就有劳董掌柜先验货，再结银子，最后咱们签个长期供货的契约书。”
“因我们还有其他老主顾，地里的香葱可供给贵酒楼八百斤。可两日送一次，若到了葱地收尾的时候，我家送货的伙计会提前告知您，好叫您有数。”
董掌柜迟疑了一下，“田小姐说的可压一次货的银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次来送货时可不结银子，等到下下次来送货的时候结上一次送货的银钱。这么做一来我们刚送菜来你们还没用，二来我对我们家的菜很有信心，不怕贵酒楼用了我家的菜不结银钱。”
田媛说得坦然且自信，目光毫不闪烁的直视董掌柜。
董掌柜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重新打量起田媛来。给酒楼送货赊账这事不稀奇，主要是供鱼肉类和粮食类的，这两类酒楼消耗大，需要结算的银钱也大，多是固定日子结算。
可蔬菜因本身价钱低，又极少从外头采买。也有农庄提供不上或没有的，就得从外头采买，都是直接付了银钱。
更何况没有哪个铺子会主动愿意赊账，那些鱼肉商贩和粮食铺子的东家还是想跟他们翠霞楼合作才勉强同意赊账。
田媛却主动提了可以赊欠菜款，虽说几十斤的菜一点碎银子对酒楼来说不值一提，但有这份自信还是让董掌柜对她刮目相看。
“那咱们先去看看香葱吧！”此时董掌柜没了刚才的气焰。
酒楼大门是迎来送往的门面，田媛他们的驴车早被伙计牵着移到一边的巷子口。不过门口迎客的伙计时不时的盯着，倒不怕丢了驴车上的菜。
炎雷将一大筐的香葱从驴车上卸下来，董掌柜瞧见满筐的香葱都如刚才的韭黄一般，干净整齐的捆放着。
“这一捆是二斤，一共二十五捆也就是五十斤。您请验货！”田媛做了个请的动作。
董掌柜单手一招，身后就有两个伙计出来抬了香葱筐去了后厨。
“这香葱不用验了，就凭葱色深绿，无杂物葱根无泥，这一筐的香葱我也收了。”董掌柜手背身后，只扫了一眼香葱，“让你的管事找账房结银钱。”
田媛对着炎雷点点头，炎雷跟着伙计进了翠霞楼。
“田姑娘，那边有老主顾来了，我去聊几句。”董掌柜一改刚才的冷脸，笑着同田媛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一会伙计将空筐拿出来，让她稍等会。田媛将空筐放上驴车，站在车旁等着炎雷，她这是被人晾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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