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院。
姜凝给钱青青用自己的花露洗了头，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理她的头发。
青青的头发由于天生大波浪，那些弧度不太好处理。
和寻常的发型都不太搭，抓起来就显得乱。
盘起来也格格不入。
其实姜凝觉得钱青青洗过头，披着头发就超好看，稍微整理下刘海，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但她不好意思说。这会显得她不上心，不耐烦。
毕竟青青看起来是真心请她帮忙的。
没办法，姜凝觉得山上就她一个大善人了。
师兄师姐都没啥好心眼儿！
嗯……她的掌门师兄勉强除外。
所以姜凝在给青青编大麻花辫……
姜凝发现钱青青头发又厚又多，自己多少有点儿羡慕，她的头发就有点儿少。通过昨晚她发现一个让她伤心的事！她是她们仨人里腿最短的……
虽然楚小萤安慰她说，其实不短了，其实是她俩太长了！
姜凝想到这里不由眯起了眼睛——楚师姐越来越坏了！
另一头，楚小萤则躺在床上，有点儿无聊。
手也无聊，嘴巴也无聊。
就是很无聊。
所以姜凝就用几根光滑的木条给她做了个简易的支架，稳稳地立在床头边。高度刚好和她侧躺时的视线平齐，上面摊着一本厚厚的书。
然后为了让她的嘴巴不无聊，又给她嘴里塞了一根长长的、削得很光滑的竹条，末端分叉，正好用来翻书页。
楚小萤就这样用牙齿轻轻咬着竹条的中段，目光落在书页上。
看完一页，就微微动动脖子，调整角度，用竹条末端的分叉小心地勾住书页边缘，再一挑，“哗啦”一声轻响，书页便翻了过去。
还挺方便的。
就是只能侧着躺。
总侧着躺，压着一边身体，时间长了有点儿酸麻不舒服。
而且吧，自己总咬着竹条，嘴巴是不无聊了，但腮帮子和牙关都有点儿发酸发累。
她理想的情况是，有人坐在床边，一边用小勺喂她吃甜甜的点心，一边用温柔的声音给她读话本，最好还能有一个人给她轻轻按摩发僵的肩膀和手臂！
然后……
如果可以，她就希望喂她吃东西的是小师叔，读话本的是小师叔，给她按摩的是小师叔！
反正是做梦嘛！
幻想嘛！
大大方方的！想想又不犯法！
楚小萤用竹条又翻了一页话本。
其实她以前并不常看话本，上了山，还是姜凝给她找的话本。
都是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之类的情爱故事。
楚小萤一开始看得津津有味，后面就腻了。
主要是总有个好的开头，中间出现乱七八糟的误会、分离、磨难，最后还常常不能在一起……
她觉得她前半生过得够苦了，不想看话本还吃苦。
所以，现在换了口味。
她喜欢看童话故事。
给小孩子们看的读物就很美好！
很梦幻！
很轻松。
比如——
什么大灰狼爱上了农场主，结果农场主把它当狗养；
什么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与老头和七个小娃娃的石头剪子布决定魔镜的使用权；
什么小美人鱼最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为了水产大亨……
诸如此类。
楚小萤又翻了一页。
眼下这一本是人物传记。
说的是一千年前的人物。
一共分上下两册。
上册写的是一个叫叶昭盈的女修，最后永镇鬼门。给她看的很是唏嘘；下册写的是一个叫江若弗的普通男人，却凭着一把剑，庇佑苍生，涤荡乾坤，又给她看的热血沸腾的。
楚小萤感叹了一下，感觉嘴巴有点累。
瞥了一眼姜凝，见她没看自己，便偷偷用手把竹条拿了下来——她可不想让姜凝知道自己的手能动了！
最起码再让姜凝喂她吃一顿午饭、吃一顿晚饭再说！
她还想再被伺候两天呢
惬意啊！
楚小萤舒舒服服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缩被窝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想想以往那么多年，天天盘膝打坐冥想，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哦！
外面天气越来越冷了。
真的越来越冷。
楚小萤突然打心底里开始泛寒！
嗯？！
变天了？！
楚小萤被窝里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看着窗外。
不应该啊，窗外那么大一个大太阳……
“砰”的一声！
楚小萤：“！！！”
“风雪”猛地从门外涌了进来！
是楼师叔！
楚小萤不由自主的，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
“咕叽”
她有点儿害怕！
由于这两天被姜凝伺候的太舒服了，她把这茬忘了！
“楼、楼师叔！你……你回来啦！”
其实楚小萤有点儿怕楼心月的。
不止她。
钱青青也很怕，甚至包括她们仨当中资历最久，比楚小萤多一个月工龄的老员工姜凝，也很怕她。
没办法。
楼心月只要一出现，就有一种无形的、沉重的气场弥漫开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就像那种手握风云、生杀予夺、久居高位的大老板，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噤若寒蝉！
压迫感太强了！
虽然楼师叔对她们都很好，吃喝玩乐会想着她们，但是只要有楼心月在，她就不大敢喘气儿。
楚小萤趁机瞥了一眼姜凝和钱青青。
她俩也睁着眼睛僵住了。
“你……怎么缩在被子里，病了？”
你看看你看看！
楼师叔说话没语调，没语气，听着冷冰冰的，感觉要杀人的那种！
那双桃花眼看她也殊无感情，也像是要杀人……
楚小萤猛然意识到——不会楼师叔就是来杀她的吧！
“我、我受伤了！楼师叔，我现在下不来床……”
楼心月微微一怔。
“你也受伤了？！”
旋即一回头，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的钱青青：“不是你受伤了么？”
钱青青的身子猛然一僵！
“啊哈哈哈，是，我是受伤了，不过都是皮外伤！大老板！坐！来！过来坐！”
钱青青瞬间狗腿子附体，弹射起步，把自己身下的椅子让了出来。
姜凝一看这架势，也赶忙站了起来。
“二师姐，你回来啦！累不累？我给你倒茶！”
姜凝说着，就起身准备沏茶。
楼心月眨眨眼看着钱青青道：“你的伤怎么样？”
钱青青点头哈腰的走到楼心月身边，搀扶起她的小臂，一并将她带到椅子前，谄媚一笑：“托大老板的福！小的我已经大好了！伤势无碍！嘿嘿！”
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掸了掸椅子。
“大老板，请上座！”
楼心月道：“你坐吧。”
钱青青咧着嘴道：“唉，我坐旁边这把小凳子就是了！大老板就该坐大椅子！您坐，您坐！”
楼心月能让一次，已经是破天荒的大事了！
毕竟她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楼心月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眸光澹澹，看着钱青青。
“你终于洗头了。”
钱青青一怔，旋即面颊开始发烫，一时有些窘迫，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我的意思是，你终于愿意给我谓玄门的颜值总量做贡献了。”
钱青青又是一愣，这话听着好耳熟。
“哦？大掌门和你说的？”
楼心月的表情虽然落在钱青青的眼里似乎没有变化，但旁边的姜凝和床上的楚小萤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了！
姜凝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楚小萤则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冷得她裹紧了被子。
楼心月淡淡道：“大·掌·门——让你洗的？”
钱青青瞬间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在街头练就的“察言观色青春版”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刚忙要找补。
但是如果生硬找补于事无补。
就在这时，姜凝端着三才碗走了过来。
“师姐喝茶。”
楼心月点点头，接过茶，习惯性地翘起了二郎腿，垂着眸光，用盏盖轻轻研磨着杯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钱青青笑道：“那个，大老板，我这也是今天想要洗个头！结果我这头发天生带点儿卷，不太好打理，姜凝怎么盘都不太好看……诶，大老板的头发就很好看诶！”
楼心月揭开茶盏，不徐不缓的抿了一口茶，多少带着点儿得意的晃起了脚踝。
钱青青决定趁热打铁！
要投其所好！
“大老板，您的头发也保养的很好诶，哇，这光泽，这垂感，就像最上等的丝绸一样，柔顺丝滑有光泽！这么好的头发，还天天都有不同的精美发型！”
楼心月放下了茶盏，旁边的姜凝就“超级懂事的”接了过去。
钱青青睁着大眼睛，真诚问道：“这么漂亮的发型，是您自己打理的么？！”
楼心月：“……”
楼心月：“没错！我的头发都是我自己天天打理的！”
仅仅沉默了一秒钟，楼心月的虚荣心就占领了高地！
姜凝：“……”她默默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
楼心月忽然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姜凝。
姜凝：“！！！”
姜凝赶忙道：“那个，我去厨房准备甜点，你们聊……你们聊！”
钱青青瞬间化作小迷妹，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哇啊——！大老板不但人美心善，还心灵手巧，秀外慧中！真是厉害诶！”
楼心月淡淡的点点头。
“嗯……这样，我给你看看头发，我会扎多种发型。”
钱青青眼睛一亮，受宠若惊道：“真的么！那就有劳二师姐了！”
楼心月看得出，钱青青是信她的！
她不能辜负钱青青这个小迷妹的信任！
旋即起身，将钱青青按在椅子上！
没问题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随安给她弄了三年发型，一个人就算再笨，也该会了吧！
何况她楼心月可是天之骄子，天纵之才！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狠人！
盘头发，小意思！
楼心月拿起梳子，回忆着王随安的手法，看着镜子里的钱青青。
“你很好看。”
“哦？哦！嘿嘿！我这也就中人之姿，大老板这才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我知道。”
“……”
钱青青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她不明白。
大掌门怎么应付得来的！
楼心月停下梳子，站在钱青青身后，双手扶正青青的脑袋，让她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你似乎很在乎大掌门？”
钱青青全身一僵！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啊！我、不是！那个，二师姐，我脑子里有绝情蛊的！怎么会……”
楼心月双手微微用力，按在钱青青的肩膀上。
“我问你了么。”
“！！！”
她就说大老板很吓人！这也太吓人了！
“我很吓人？”
钱青青睁圆了眼睛，她现在感觉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
“大大大老板！我我我……”
“放心，你是我谓玄门的弟子，我不会把你当做鱼肉的。”
“哇啊啊……！二师姐我错了！放过我吧！我真的错了……”
虽然钱青青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但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快崩溃了！
楼心月轻轻拍了一下钱青青的头顶，淡淡道：“不逗你了。坐好。我给你挽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发型！”
嗯！
因为这样她也有个对照！
可以通过镜子里的自己，照葫芦画瓢，给钱青青挽一个相同的发型！
这不容易翻车！
楼心月给钱青青梳着头。
“小萤。”
另一边以为自己可以美美隐身的楚小萤身子一震：“在！”
“谁伤的你。”
楚小萤睫毛微微一颤。
“楼师叔，伤我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还痛么？”
楚小萤笑了笑道：“多谢楼师叔关心，再有三五日就能下地了。”
楼心月看着镜子里的钱青青。
“嗯，那三日后，我再来与你算账。”
楚小萤：“！！！”
楚小萤灵机一动！
楚小萤：“楼师叔！我有另情禀报！”
楼心月还在梳头——因为她对下一步该怎么做心里没底，所以只能故作镇定，胸有成竹的在那梳头。
“说。”
“小萤要告发沈师叔谋反，祸乱谓玄，罪不容诛！”
……
山门殿。
沈鸢。
“阿嚏！”
小师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小师弟。那个……我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
“我可能感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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