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压器低沉的嗡鸣在管道深处回荡，像某种远古巨兽的心跳。苏羽的指尖划过潮湿的金属管壁，感受着其中传递的震动频率。
“就是现在。”
他压低声音，与陆凡同时侧身挤进两道主电缆之间的缝隙。生锈的检修梯在他们身后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管道顶部垂下的冷凝水珠，在黑暗中划出银亮的弧线。远处，信息猎犬的多面体结构正在管道交叉口悬浮旋转，扫描着每一寸空间。
陆凡的呼吸在狭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盯着手中那个改装过的电磁探测器，表盘指针正在剧烈摇摆。
“地下岩层活动加剧了。”他声音很轻，“变压器负荷即将过载。”
苏羽点头。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微妙的张力正在积聚，皮肤表面泛起细小的战栗。这不是恐惧，而是对电磁场变化的原始感知。
第一波干扰来得悄无声息。
管道内的照明灯管开始频闪，明暗交替间，那些悬浮的信息猎犬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滞涩。它们光滑的几何表面泛起涟漪，像是被搅乱的水中倒影。
“走。”
苏羽率先跃下检修梯，靴底落在积水的金属板上只发出轻微声响。陆凡紧随其后，两人沿着管道的阴影部分快速移动。
第二波干扰更为剧烈。
变压器发出尖锐的啸叫，强大的电磁脉冲以肉眼不可见的方式在管道网络中扩散。苏羽感到牙齿发酸，耳中有细微的蜂鸣。
就在他们身后，信息猎犬的多面体开始不规律地抖动。其中一个突然分裂成数个更小的单元，然后又勉强重组，但边缘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地质断层在释放能量。”陆凡低声解释，手指在管道壁上轻轻敲击，“这种瞬时干扰，它们的追踪算法需要三到五秒适应。”
三到五秒。在数据追踪的世界里，这几乎是永恒。
苏羽没有浪费任何一毫秒。他引导陆凡转入一条更狭窄的支管道，这里的管壁覆盖着厚厚的绝缘材料，能够吸收部分电磁信号。
信息猎犬的红光在主干道上来回扫射，但它们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多面体在原地打转，像迷失方向的萤火虫。
“它们在学习。”陆凡提醒道，手中的探测器发出警告的震动，“已经开始调整频率了。”
苏羽点头。他早就料到这些追踪者不会轻易被甩掉。真正的挑战在于利用干扰的间隙，彻底消失在监控网络中。
他们来到一处管道交汇点，这里布满了老旧的继电器和信号放大器。苏羽停下脚步，从背包中取出几个小巧的装置。
“我们需要制造一个信息黑洞。”
他边说边将装置贴在管壁的几个关键位置。这些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电磁诱饵，能够在特定频率上产生虚假的信号特征。
陆凡理解了他的意图。他调整着自己的设备，与苏羽的装置同步。
“干扰峰值还有二十秒到达。”他报告道。
苏羽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们不仅要躲避追踪，还要给信息猎犬留下一个精心设计的假象。
当第三波电磁干扰到来时，整个管道网络仿佛在颤抖。照明系统彻底熄灭，只有信息猎犬发出的红光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轨迹。
就是现在。
苏羽启动了所有装置。一瞬间，十几个虚假的“苏羽”信号在管道网络中同时爆发，每一个都带着完整的行为特征和生物信息。
信息猎犬的多面体结构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它们分裂成更小的单元，试图同时追踪所有信号，但这些信号指向的方向彼此矛盾，有的甚至出现在物理上不可能到达的区域。
在混乱的掩护下，苏羽和陆凡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检修通道。这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连最基本的传感器都没有安装。
通道内弥漫着尘土和铁锈的气味。苏羽能感觉到脚下的金属网格在轻微晃动，这是城市底层结构中特有的不稳定区域。
“我们成功了？”陆凡低声问，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苏羽摇头。“只是暂时。它们很快会意识到大多数信号都是假的。”
但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远处管道中传来一阵尖锐的蜂鸣。那是信息猎犬发出的警报声，意味着它们已经识别出了干扰模式，开始重新校准。
苏羽加快脚步。他们必须在地质活动平息前，抵达那个他早就标记好的安全点。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苏羽用力推开它，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后是一个废弃的变电室，里面堆满了老旧的设备。最重要的是，这里位于两个主要地质断层的交界处，持续的电磁干扰使任何精密的追踪设备都难以正常工作。
陆凡关上铁门，靠在墙上长长舒了口气。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它们不会找到这里吧？”
苏羽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变电室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老式的模拟信号检测仪。指针在红色区域轻微摆动，显示着此处异常的环境干扰。
“短期内不会。”他终于开口，“这里的电磁环境太复杂，它们的传感器会像醉酒一样失灵。”
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变电室顶部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细微的刮擦声。
苏羽和陆凡同时屏住呼吸。
刮擦声持续了几秒，然后渐渐远去。似乎只是管道内正常的气流扰动。
但苏羽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走到通风口下方，抬头仔细观察。
在积满灰尘的格栅边缘，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划痕。新鲜，而且带着某种规律性。
陆凡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它们...已经来过了？”
苏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变电室内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墙角那个看似老旧的消防喷淋头上。
在那里，一个微小的透镜反射着几乎不可见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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