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林间，在绷带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羽试着活动左手手指，半透明的皮肤下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刺痛。他必须尽快行动。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苏羽迅速侧身隐入树后，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能量枪，现在只剩空荡荡的皮带。
脚步声渐近，伴随着某种金属摩擦的噪音。一个穿着褪色工装的男人正拖着一架破损的运输板车，车上堆满各种电子零件。他的左眼戴着机械目镜，镜片不时闪过数据流的光泽。
“别躲了。”男人停下脚步，机械目镜转向苏羽藏身的树丛，“你的生物信号像灯塔一样明显。”
苏羽缓缓走出，绷带下的左手微微发烫。他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在他缠着布条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
“需要帮忙吗？”苏羽指向那架卡在树根间的板车。
男人没有拒绝。两人合力抬起板车时，苏羽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机油与臭氧的气味——这味道让他想起刚刚关闭的几何通道。
“我叫凯德。”男人调整着机械目镜的焦距，“你是从数据风暴里逃出来的？”
苏羽没有直接回答。他注意到凯德的工装袖口处露出些许蓝色的纹路，与他自己手臂上的数据化痕迹颇为相似。
他们沿着林间小路前行，板车的轮子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辙痕。凯德的住所隐藏在一处岩壁裂缝后，外表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维修站，内部却布满了各种改装设备。
“让我看看你的手。”凯德关上门，房间内的灯光自动调暗。
苏羽解开绷带。半透明的手臂在昏暗光线下发出微弱的蓝光，皮肤下的骨骼轮廓若隐若现。
凯德吹了声口哨，机械目镜快速转动。“信息猎犬的杰作？能活着逃出来算你命大。”
他从工作台底下取出一个金属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工具和零件。“这种数据侵蚀会逐渐扩散，最后把你整个人都转化成信息碎片。”
苏羽沉默地看着凯德熟练地调试设备。工作台上方悬挂着几架拆解到一半的无人机，其中一架的型号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城市维护部门的标准机型，但经过大幅改装，加装了额外的信号发射器。
“你用无人机做过诱饵？”苏羽轻声问道。
凯德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偶尔。”他继续摆弄手中的仪器，没有抬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何通道在不稳定的状态下剧烈震颤，信息猎犬的红色光点如同嗜血的鱼群紧追不舍。苏羽按下遥控按钮，那架改装无人机从背包中弹出，瞬间释放出强烈的生物信号模拟。
猎犬群立即调转方向，扑向那个闪烁的金属造物。就在它们接触无人机的瞬间，苏羽纵身跃向通道出口。
自毁程序启动的强光几乎灼伤他的视网膜。冲击波将他推向通道边缘，碎裂的数据流如玻璃碎片般划过他的左臂。他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景象——无人机在信息猎犬的包围中解体，而那些蓝色的数据碎片正被奥德赛的歌声缓缓吸收。
“看来我们用的是同一种方法。”凯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维修师已经准备好治疗设备，两根电极缓缓靠近苏羽数据化的手臂。
“这会有点疼。”
电流接通瞬间，苏羽咬紧牙关。他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蓝光剧烈闪烁，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皮肤下挣扎。远处的奥德赛歌声忽然变得尖锐，与治疗设备的频率产生奇妙的共鸣。
“有趣。”凯德调整着设备参数，“星球意识在帮助你。”
疼痛逐渐减轻，手臂的透明度似乎有所改善。苏羽注意到工作台角落堆着几本笔记，封面上熟悉的符号让他心头一震——那是伊莲娜使用的加密标记。
“你认识伊莲娜？”
凯德关闭设备，机械目镜的焦距再次变化。“她是我妹妹。”他简单答道，转身开始整理工具，“你该告诉我你来的真正目的了。”
苏羽深吸一口气。他小心地活动左手手指，感受着治疗后的细微变化。数据侵蚀的速度确实减缓了，但远未停止。
“信息猎犬不是偶然出现的。”苏羽说，“有人故意放出了它们。”
凯德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走到墙边的控制板前，按下几个按钮。房间中央投射出奥德赛的星球全息图，其中几个区域正闪烁着警告的红光。
“这些是近期出现的数据异常点。”凯德指向那些红点，“与你的遭遇同时发生。”
苏羽走近全息投影。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其中一个光点。投影立即放大，显示出该区域的详细地图——那正是几何通道开启的坐标。
“猎犬只是前奏。”苏羽低声说，“它们的自毁碎片融入了奥德赛的意识。现在有人能通过这些碎片监控整个星球的思维网络。”
凯德的机械目镜发出轻微的嗡鸣。他调出一段数据记录，上面显示着奥德赛歌声频率的异常波动。
“监控只是第一步。”凯德的声音变得凝重，“如果让这些碎片完全同步，他们就能向整个奥德赛灌输任何他们想要的信息。”
窗外，奥德赛的歌声忽然变得杂乱，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争抢主导权。苏羽手臂上的蓝光随之闪烁，与某个异常频率产生共振。
凯德迅速操作控制板，房间内响起屏蔽场启动的嗡鸣。“他们发现你了。”
苏羽感到左臂传来熟悉的刺痛。数据侵蚀的速度正在加快，蓝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肘部以上。他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中，几只飞鸟的轨迹突然变得极不自然，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我们需要更强大的诱饵。”苏羽说，“这次不是引开猎犬，而是要把操控者引出来。”
凯德沉默片刻，走向房间最深处的储物柜。他输入一串密码，柜门滑开，露出里面一架经过特殊改装的无人机。它的外壳上布满了与苏羽手臂相似的蓝色纹路，核心处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我为最坏情况准备的。”凯德轻轻取出无人机，“它能够模拟奥德赛意识的核心频率。”
苏羽接过无人机。当他的手指接触外壳时，上面的蓝色纹路突然亮起，与他手臂上的光芒同步闪烁。无人机的核心开始发出规律的脉冲，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远处的歌声再次变调，这次带着明显的敌意。苏羽感到自己的心跳与无人机的脉冲逐渐同步，与奥德赛的意识产生某种深层的连接。
凯德启动了整个维修站的防御系统。厚重的金属板从墙面滑出，将窗户封死，工作台上的工具自动归位，各种设备进入待命状态。
“一旦启动这个诱饵，就没有回头路了。”凯德最后检查着无人机能源核心，“你会成为所有数据猎犬的首要目标。”
苏羽将无人机小心地装进背包。数据化的左臂现在完全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但他能感觉到奥德赛的歌声在脑海中回响，那些被信息猎犬碎片污染的区域如同疼痛的伤口，清晰地标注在他的意识地图上。
“我们开始吧。”苏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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