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是在六月初十夜里发动的，比预期的要晚了几天。
因着她即将临盆，裴景川夜里睡的不沉，她起夜时也跟着起床搀扶，这不迷迷糊糊间，就看到了她里衣上的血迹，当即凤眸一瞪。
瞌睡虫全都跑光了。
“娘子。”他轻声唤了一句：“娘子可觉得肚子疼？”
“嗯？”宋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暗红的血迹实在显眼，她皱眉摸了摸肚子，这才道：“好像是有些发紧，但阵痛还没有。”
生团团圆圆的时候是直接破的水，紧接着便是汹涌而来的阵痛，这次先见红，反应好像没有那时候大。
“夫君别急，尚未破水，想来不会生的那么快，先把姜婆婆她们叫起来准备吧，便是现在不发动，最迟天亮也应该有动静了。”
姜婆婆便是那个领头的稳婆。
裴景川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面上却很是沉稳，他先扶着宋知意回去躺着，这才起身去唤樱桃。
“诶，夫君。”宋知意扯了扯他的袖子，谄媚一笑：“烧好的热水，能不能给我先洗个澡？”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她很难想象自己两个月不洗澡。
裴景川无奈一笑：“便是你现在洗了，待会儿生产，也是一身的汗，又何必费这力气？”
“那也算是个心理安慰了，等我生完，我娘最多允许我简单擦一擦，现在不洗，我浑身难受。”
一个月前，王桂花便收拾行囊搬进东宫陪着她，这会儿正在偏殿，带着团团圆圆睡的正香呢。
“好，那你先躺着。”
裴景川只能答应。
小厨房忙碌起来，产房的烛光亮如白昼，姜婆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从容不迫的吩咐其他几位稳婆先准备，自己则去寻宋知意。
“听太子殿下说您见了红，现下可有阵痛？”
宋知意摇了摇头，刚要说话，那熟悉又陌生的，如细细密密的针不断扎着腹部的感觉回来了。
她立时皱起了眉，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
姜婆婆一瞧便知是阵痛开始了，和樱桃一人扶一边，把宋知意扶着下了床，平静的声音带着安抚之意：
“太子妃别怕，方才我摸着孩子的位置，一位小殿下已经入了盆，另一位头也已经转过来了，您已经开了三指，想来这次也会非常顺利。”
王桂花一听外头有动静，立时便惊醒过来，先前听说闺女胎位有些不正，她愁的好几宿没睡着，这临近生产，她睡觉时都是提着一颗心的。
团团圆圆倒还在睡，王桂花开门张望了一番，见产房的灯大亮，心里便有了数，嘱咐守在门口的小山子看好俩孩子，自己则穿好衣裳直奔主屋。
她来的巧，刚到门口，就和从里头出来的宋知意撞了个正着。
“怎么样了？破水了吗？肚子疼的厉害吗？”
宋知意的阵痛刚过，闻言对王桂花笑了笑：“娘别担心，刚见红，也不算疼，姜婆婆说，胎位已经转过来了，现在就等开十指了。”
“好好好。”王桂花赶紧让开门口的路：“走，先去产房再说。”
产房门口，春花秋月已经守在门口，见她们过来，对着里面的稳婆喊了一声，先把宋知意接了进去，又对姜婆婆道：
“姜婆婆，得罪了，只太子妃生产是大事，我们得先查看一下，以免误带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进去。”
这是宫中惯例，只是先前宋知意生产时，因经验不足，有些慌乱，故而忘记了这件事，好在当时一切顺利，但春花秋月二人不敢再大意，这才守在了门口。
屋里的几个稳婆，也是被检查过，这才放行了的。
“应该的。”姜婆婆笑了笑，把自己的帕子，荷包等全都放到了托盘上，又道：“这些确实没什么用，便暂且留在外头，等太子妃平安生产之后再说。”
她这般坦荡，倒叫春花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左右东西都放到了外头，她俩简单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可以夹带的东西，便点头放了行。
屋里热气滚滚，宋知意正躺坐在浴桶内洗澡，樱桃金桔手脚麻利的给她沐发，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替主子打理干净。
王桂花一进来，便被吓了一跳，看清宋知意在干什么，当即就急了：“你这，怎么还洗上澡了？要实在想洗头，躺在床上，叫丫鬟们端水给你洗就是了，快快快，快出来！”
她一个劲儿的催，宋知意一个劲儿的洗洗刷刷，在王桂花的手指戳上脑袋之前，她终于从水里站了起来。
王桂花忙伸手拿来干帕子，亲自给她擦脚：“一地的水，可千万别滑倒了。”
宋知意“嗯”了声，但下一刻，伸出浴桶的脚收了回去，又重新坐回了水里。
“你这是又要干啥？”
王桂花是真的急了：“你又不是头胎，不能这么耽搁的！”
宋知意看了眼还算干净的水，头发是在浴桶外头冲洗的，身体也只是简单冲冲，没用澡豆花瓣，她对着王桂花可怜兮兮道：
“娘，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透明的水里赫然染上一层血雾，“咕咚”一声，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
王桂花立时瞪大了双眼，手却比脑子快，伸手一捞，便把水里的东西捞了出来。
是一个小娃娃，猫儿大点，全身湿漉漉，皱巴巴，跟着小老头似的。
“呵！”
樱桃金桔没见过生产是什么模样，这时候见那刚生出来的婴儿肚脐和宋知意之间，连着一条鲜血淋漓的脐带，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原本在一旁等着的姜婆婆也惊呆了一瞬，但她反应也不算慢，立时就剪了脐带，拿了个襁褓把那孩子包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屁股。
“啪啪！”
“哇~哇~”
嘹亮的哭声响彻产房，让守在床前的几个稳婆面面相觑，也让等在外头的裴景川心头一紧。
这才刚进去不到一刻钟，怎么会这么快？
“娘！娘！”
宋知意坐在水中，抓着浴桶的手指都泛起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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