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句“你们可能就没时间睡觉了呦”，说得轻飘飘的，跟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没啥力道。
可听在桌上这帮人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一帮人从醉江南出来，肚子是饱了，脑子里却装满了问号。
节目组安排的大巴车就停在胡同口。
上车后人一坐稳，那股子八卦的劲儿就又上来了。
“哎，你们说，”陈贺瘫在座椅上，拿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自个儿的肚子，“这小陈导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是请客吃饭，又是搞得神神秘秘的。我怎么觉得，他看咱们的眼神，就跟看一桌子等着上锅的肘子似的。”
邓抄正拿手机刷着微博，闻言头也没抬：“你别说，还真有点那意思。我刚瞅了一眼，网上那帮人还不知道咱们来了。现在全在猜那几个黑影是谁。有人说是我，底下好几百人骂他，说他想瞎了心了。”
“哈哈哈！”杨影在旁边乐得花枝乱颤，“抄哥，你这路人缘不行啊。”
“去你的。”邓抄白了她一眼，把手机揣兜里，摸着下巴分析起来，“这陈导，有点意思。我琢磨着，他今天这顿饭，就是个下马威。先把咱们喂饱了，省得到时候说他虐待咱们。”
沙益在后排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感觉我这回，得倒霉。”
王保强老实，听着他们聊，就嘿嘿地笑，也不插话。
李辰闭着眼，像是在养神，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鹿含和范成成俩年轻人凑一块儿，正戴着一个耳机听歌，时不时小声交流两句，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杨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笑着说：“我倒是挺期待的。这导演，不按套路出牌。”
车里头，就这么一路吵吵嚷嚷，猜测着，期待着，开向了未知的目的地。
……
与此同时，京城东边的朝阳区。
一家刚开业不久的五星级度假酒店，此刻灯火通明。
酒店主楼前头那片巨大的喷泉广场，今儿个却没了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紧张搭建的t型台。
几十个穿着印有“奔跑吧弟兄”LoGo黑t恤的年轻人，跑来跑去，搬灯光的，铺地毯的，调试音响的，一个个脑门上都冒着热气。
壮哥正带着几个人，把一块红色的地毯从头到尾铺开，拿脚使劲地踩了踩，又蹲下去拿手拽了拽，确定一点褶子都没有，才冲旁边喊了一嗓子：“行了！这块没问题了！”
张鹏扛着个摄像机，站在一个高高的脚手架上，跟个将军似的，指挥着底下的人：“哎哎哎，三号机位的灯！往左边挪五度！对！我要那光打在t台上，像聚光灯，但又不能太亮，要的就是那种‘临时抓拍’的粗糙感，懂不懂！”
酒店大堂里，临时辟出来的一角，成了节目组的指挥中心。
林薇和王萌正对着一沓厚厚的流程表，做着最后的确认。
“群演组那边，联系了吗？”林薇问。
“联系了。”王萌一边在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一边回话，“一共五十个，都是咱们从传媒大学找来的学生。台词都发下去了，让他们明天早上扮记者，就一个要求，怎么讨厌怎么来，问题越尖酸刻薄越好。”
“行，再跟他们强调一遍，闪光灯！一定要不停地闪！要闪瞎眼的那种！”
另一头，刘洋的电话就没停过。
“喂？王经理吗？对对对，我是小刘。那个弹射飞椅，凌晨三点准时送到啊！千万别晚了，咱们四点就得开始装……钱？钱不是问题！”
“喂？李师傅吗？明儿早上那早餐车，六点半必须到酒店后门！对，就要豆浆油条豆腐脑，要最接地气的那种！钱？钱不是问题！”
整个团队，就像一台被拧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高速运转。
而这台机器的总开关，陈默，正一个人站在t台的尽头。
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眼前这群忙碌的年轻人。
夜风挺冷的，吹得他那件单薄的外套呼呼作响。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他们那个叫“弟兄们冲啊”的微信群。
【刘洋】：@所有人 夜宵到了！猪肘子、大盘鸡管够！谁干完活儿了赶紧过来吃！别说导儿不疼你们！
【张鹏的小跟班A】：收到！谢谢洋哥！谢谢陈导！
【林薇】：@张鹏 摄像组那几个小孩儿，让他们先过来吃，我看他们脸都冻紫了。
【壮哥】：@道具组 t台两侧的泡沫防撞条，我检查了一遍，有两处粘得不牢，赶紧过来重新固定！安全第一！出了事，我扒了你们的皮！
陈默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把手机又揣回了兜里。
他走到角落里，看着一个刚从大学招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因为太累，靠着一堆器材箱就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件不知道谁脱下来的黑t恤。
他没去叫醒她。
他只是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那姑娘的身上。
然后，他转身走开，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旁边的刘洋听见。
“去，再订五十份热奶茶。送到这儿来。”
刘洋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好嘞，导儿！”
……
大巴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车门一开，一股暖风扑面而来。
门口两排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齐刷刷地鞠躬：“欢迎光临。”
邓抄他们几个下了车，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大堂，一个个都傻了。
“我操，”陈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这是咱们住的地方？”
艺统组的小孙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各位老师，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都在顶层的总统套房区。请跟我来。”
一群人跟在后头，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东瞅瞅，西看看。
电梯直达顶层。
走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孙把一张张房卡递到他们手里：“各位老师，房间里都准备了换洗衣物和夜宵。今天就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邓抄拿着房卡，还是有点不信：“真就……让我们睡觉？”
“是的，陈导吩咐的。”小孙笑着说。
众人将信将疑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陈贺一进屋，直接就扑到了那张能睡下四个他的大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舒服！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他拿起手机，给邓抄发了个微信，“抄哥，我感觉咱们错怪陈导了，他人还怪好嘞！”
邓抄回了他一个“白眼”的表情。
他站在自己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广场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和忙碌的人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地方，太不对劲了。
可具体是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算了，管他呢。
他拉上窗帘，洗了个热水澡，也躺下了。
夜，深了。
整个酒店，都陷入了沉睡。
早上6点。
酒店顶层，那条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走廊里。
陈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他身后，跟着扛着摄像机的张鹏，还有一脸兴奋的林薇和刘洋。
陈默抬起手，看了看表。
然后，他拿起对讲机，凑到嘴边，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各单位注意。”
“第一阶段，‘清晨的惊喜’，准备开始。”
“三、二、一。”
“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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