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省委常委会扩大会议，照例在庄重严肃的氛围中开始。沙瑞金主持议程，各项议题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就在会议接近尾声，沙瑞金准备做总结发言时，常务副省长李为民却轻轻敲了敲身前的麦克风，示意要发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李为民平时在会上发言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言之有物，份量极重。
沙瑞金微微颔首：“为民同志，请讲。”
李为民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淡然，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省委常委、列席会议的各重要部门负责人，然后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沙书记，各位常委，同志们。在今天会议结束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省委、省政府，以及在场的所有同志做个说明，也可以说是……投案自首。”
“投案自首”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会场炸响！
嗡—— 会场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就连一向沉稳的沙瑞金，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刘长生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高育良扶眼镜的手僵在半空，李达康更是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李为民。
开什么玩笑？！李为民投案自首？他自首什么？！他是汉东政坛的定海神针之一，是即将高升、背景深不可测的人物，是沙瑞金都要谨慎对待的角色！他有什么问题需要“自首”？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为民同志！”沙瑞金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刚才说什么？投案自首？你要自首什么？请你把话说清楚！”他必须立刻掌控住这完全失控的场面。
李为民面对全场震惊、疑惑、审视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平时温和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刀。他没有直接回答沙瑞金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列席会议的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
“季检察长，”李为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在回答沙书记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请教您几个问题。”
季昌明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他硬着头皮应道：“李省长，您请说。”
“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以及党内监督条例，”李为民语速平稳，字字清晰，“省一级反贪局，是否有权在未经省委批准、未履行任何法定报备程序的情况下，擅自对一名在职的省委常委、副部级领导干部，进行长达数日的、包括跟踪、监视、偷拍在内的所谓‘调查’？”
他根本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将最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
会场再次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李为民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季昌明，然后又惊疑不定地看向面色铁青的沙瑞金。
李为民不等季昌明回答，继续冷冷地说道：“就在前几天，我本人的公务活动，遭到了省反贪局侦查处人员周正、林华华的持续跟踪监视。此事已被省公安厅赵东来厅长当场拦截并核实。人，现在还在公安厅那边扣着！”
他目光如炬，扫过沙瑞金和全场：“我今天在这里，就是想当着所有常委和同志们的面，问个明白！第一，省委，沙书记，您是否知晓并同意省反贪局对我李为民进行的这次秘密调查？”
“第二，”他再次看向浑身发抖的季昌明，“省反贪局对我立案调查，依据是什么？有没有经过法定程序，有没有正式的批准文件？是谁签批的？是您季检察长，还是更高层的领导？”
“第三！”李为民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意，“我李为民究竟触犯了哪条党纪国法，需要让反贪局的同志，用这种跟踪盯梢、近乎刑事侦查的手段来对付我？！如果我有问题，请拿出证据，依照组织程序，光明正大地来查！而不是用这种鬼鬼祟祟、上不得台面的方式！”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沙瑞金和季昌明：“如果省委认为我李为民有问题，认为需要对我进行调查，没问题！我李为民现在就站在这里，接受组织审查！但请把程序摆到桌面上来！把依据拿出来！否则，这种毫无缘由、未经程序的秘密调查，是对我个人政治声誉的严重诋毁，是对省委常委权威的公然挑衅，更是对党纪国法的粗暴践踏！我必须讨一个说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李为民这番石破天惊、锋芒毕露、毫不留情的质问惊呆了。他这不是“自首”，这是最强硬的反击！是直接把反贪局，甚至可能把默许此事的沙瑞金，架在火上烤！
季昌明额头冷汗涔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哪里拿得出什么批准文件？侯亮平的行动根本就没通过他！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详情！
沙瑞金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李为民会选择在省委常委会上，用这种近乎“自爆”的方式，将此事彻底公开化、激烈化。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将他置于一个极其被动的境地。承认知情？那他如何解释绕过组织程序？不知情？那侯亮平的行为就是严重违纪，他沙瑞金作为省委书记驭下不严、失察的责任跑不掉！
李为民这突如其来的一记“惊雷自陈”，不仅将了侯亮平一军，更是将了整个汉东省委一军！会场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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