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深处的滴水声还在回荡,陈墨的脚步已踏出机关密室。他手中风灯熄灭,只余指尖残留硝酸甘油的刺痛。柳如烟候在廊口,未开口,只将一叠账页递上。纸面泛黄,边角焦黑,正是从《风月录》中抽出的旧册残页。
“查清了。”陈墨翻至第三页,指腹压在“七三丙”三字上,“这编号出自铁匠行会三年前的登记簿,记录的是三十七把短刃的去向。买家署名为‘庐州工务采办’,签押用的是府衙暗印。”
柳如烟点头:“那批刀具未入官册,却与赵明远私调兵刃的规格一致。行会当年不知情,但经手人是会长赵铁锤亲信。”
陈墨合上账页,交还她手中:“请赵会长来一趟。不谈归附,只说旧事。”
半日后,锻炉坊外尘烟微起。赵铁锤步行而来,粗布短打,肩头落灰,身后未带随从。他在院门前驻足,目光扫过陈氏工坊的铁门——门轴新换,却仍抹着牛油,与昨夜暗道墙角的痕迹同源。
陈墨立于门内,未迎,只抬手示意入内。
偏厅无茶无座,只一张铁案,上置两物:半块盐砖,背面“工七丙三”清晰可见;一册摊开的账页,正对“七三丙”登记条目。
赵铁锤走近,呼吸微滞。他伸手欲触盐砖,又缩回,终是低头道:“那夜官军来前,有人传话,说只要烧了图纸,便不追究过往私锻。我们……信了。”
“你们烧的是废稿。”陈墨声音平稳,“真正的图,早已转移。我留你们一条路,不是因宽恕,是因需要匠人。”
赵铁锤猛地抬头:“你早知道是我们?可你没报官。”
“报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陈墨盯着他,“朝廷要的不是火,是根。烧掉几个匠人,不如毁掉一个学会造新炉的学堂。我若动你们,反倒遂了他们的愿。”
赵铁锤喉头滚动,良久,从怀中取出一块铁牌,上刻“传技守规”四字,边缘已有裂痕。“行会三百多年规矩,传子不传外,传内不传女。如今……有人说我勾结豪强,出卖祖业。”
“那就换个规矩。”陈墨转身,走向锻炉坊。
炉火正旺,铁砧上摆着一块未锻的钢胚。陈墨取炭笔,在铁板上疾书,勾出一组齿轮结构——齿距错位,传动角偏差十二度,正是“错参图纸”上的致命缺陷。
“此技若用,三日内必崩。”他笔锋一转,划去旧图,重绘新构,“修正后,可使水车动力提升四成。今日起,凡入我工坊者,皆可学。”
炉边一名青年匠人冷笑:“富家郎说共享,图什么?收买我们当你的奴工?”
陈墨不答,向楚红袖点头。她上前,启动机关水车。铁轴转动,带动新式传动轮组,炉膛风力骤增,火焰轰然腾起,映得满坊通红。
“不收束修,不限出身。”陈墨声音压过炉响,“学成者,可自立坊铺,陈氏不抽成,只签《共工契》——技术共研,利税共担,机密共守。”
“共守?”另一老匠人颤声,“祖上传下的淬火秘法,也要交出去?”
“我不夺你们的技。”陈墨走向主炉,“我要的是,让每一炉铁,都烧得明白。”
他命人抬来旧规铁牌,投入炉中。火舌卷过,铁牌熔作一滩暗红铁水。新铸的合金铭牌随即入炉,刻文清晰:“技不私藏,工可共兴”。
赵铁锤凝视良久,终于上前,与陈墨共执铁锤。两锤击砧,三响震耳,炉火冲天。
匠人们立于炉前,无人再语。
陈墨俯身,从废料堆中拾起一枚废弃齿轮残件,投入熔池。铁水翻涌,断面在高温中显出异色纹路——银灰夹杂,非铁非钢。
他不动声色,只将合金铭牌取出,置于案上。
一名青年匠人挤至前排,袖口滑出半片焦布,与铭牌边缘轻触。布片材质粗糙,与陈墨所藏“税银三成”残片如出一辙。他盯着铭牌上的刻字,嘴唇微动,却未出声。
赵铁锤走到陈墨身旁,低语:“李二他爹……原是盐场账房,那夜被拖走时,手里还攥着半张单据。”
陈墨侧目:“他知道多少?”
“只知道账不对,人没了。”赵铁锤顿了顿,“他学锻铁,不是为谋生,是为查那一晚的事。”
陈墨未应,只命人取来三份契书——陈氏、行会、官府备案各一。墨迹未干,赵铁锤提笔欲签,忽听炉后一声闷响。
一名匠人踉跄后退,手中铁钳落地。炉口溢出的铁水竟泛出诡异青光,顺着导槽爬行数寸,才缓缓凝固。
楚红袖皱眉上前,用铁钎拨开凝块,断面纹路如蛛网蔓延。
陈墨蹲下,指尖抚过断面,低声:“这不是本地矿。”
赵铁锤脸色骤变:“上月有批‘废铁’从北地运来,说是战损兵刃回炉,我亲自验过,无异样。”
“现在有了。”陈墨站起身,将残块收入袖中,“这批料,谁经手?”
“李玄策的商队。”赵铁锤咬牙,“说是代工部转运,免三成税。”
陈墨沉默片刻,转向众人:“《共工契》今日立下,但有三禁:一禁私采不明矿料,二禁承制无铭兵刃,三禁未报备的外人入炉坊。”
他顿了顿:“从今起,每炉铁留样三块,一存行会,一交陈氏,一送官府验矿。谁违契,谁担责。”
赵铁锤重重点头,落笔签押。
契成,炉火渐稳。匠人们陆续退去,唯有李二 linger 在炉边,盯着那枚新铸铭牌。
陈墨走过他身旁,停步。
“你想查真相?”
青年抬头,眼中无惧。
“那就用技去查。”陈墨递过一块铁样,“拿去化验。若发现异常,不必报官,直接来见我。”
李二接过,铁样尚有余温。
陈墨转身离去,袖中残块贴着皮肤,微凉。
他步入工坊密室,取出青铜腰牌,打开夹层。硝酸甘油小瓶仍在,他未擦拭,只将铁样嵌入夹层暗格。
门外,脚步声渐近。
柳如烟立于帘外:“赵铁锤说,北地那批‘废铁’,共有七车,编号‘七三丙’,登记人是他本人。”
陈墨合上腰牌,指尖压过“七三丙”三字。
“告诉他。”陈墨声音低沉,“那批铁,烧过的,不叫废铁。”
“叫罪证。”
柳如烟转身欲走,忽又停步:“李二问,契书副本何时可取?”
“现在。”
她离去后,陈墨独坐案前,取出《共工契》副本,铺平。
墨迹清晰,纸面平整。
他抽出一支细针,从发间取出,蘸了灯油,轻轻划过“技术共研”四字。
纸上无痕。
他又将针尖压向“利税共担”,稍一用力,纸面微破,渗出极淡的红色——隐写药水反应。
陈墨收针入发,将契书重新卷起,放入铁匣。
匣底,静静躺着那枚带“工七丙三”铭文的盐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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