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云溪脚边，她的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站在破庙中央，魂体靠着五女缔结的契约撑着。风翩翩掌心的罗盘还在转，连着我们之间的气息。我能感觉到清月已经到了西岭，叶绾绾也进了南疆边界。她们没动，但在等。
娜娜坐在我旁边，手一直放在肩头那道旧疤上。她昨天重新点亮了魂印，现在我能借她的感官看更远的地方。楚凡和媚萝的位置也传了过来，他们正往心魇族领地靠近。
我闭眼，把意识沉进罗盘。龙脉的气流像细线一样在百里内穿梭。很快，我在北边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动静——那是我和楚凡之前定下的密信交接点。有人在那里留了痕迹，不是新来的，是等了一夜。
我知道是谁。
我调动娜娜身上的魂印，把一段记忆投了过去。内容很简单：五女要在九眼泉开启封印，用煞气重塑我的肉身。时间就在今晚子时。这段记忆里夹着云溪的声音，“只要你还在，我就没死。” 那句话是真的，但场景是假的。
做完这些，我划开虚空气流，写下三道命令。
第一道随风飞向林间，告诉楚凡和媚萝：假意被捕，打入内部。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别演过头。
第二道沉入地底，激活了埋在古遗迹里的阵眼。那里连着九眼泉的支脉，只要煞气一冲出来，就能引动连锁反应。这是我早年布下的局，一直没动。
第三道落在风翩翩发间的蝴蝶身上。它翅膀一抖，朝着北境飞去。那只蝴蝶是我用龙气养的，能活三天。它要去找一个人。
影鸦。
十年前我在萧家废奴里挑中他，因为他能分辨三百种毒香，还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从那以后，他再没露过脸，只用鸦羽传信。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被南宫寒收买。
但我必须赌一次。
风翩翩忽然睁眼：“蝴蝶到北境了。”
我没问怎么知道的。她现在是罗盘的中枢，能感知所有与龙脉相连的信号。她看着我说：“影鸦接信了，回了一根羽毛。”
我点头。
好戏开场了。
南宫寒现在占着我的身体，走在哪里都像模像样。他知道我会布局，所以越是看起来真实的计划，他越会怀疑。可他不懂什么叫“愿意为你死”。云溪烧魂灯的时候，那种情绪是藏不住的。我把那份执念混进假情报里，他知道那是真的情感，就会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这才是最狠的陷阱。
我收回意识，发现云溪的脸更白了。她盘膝坐在阵眼位置，莲灯的光越来越弱。契约还在，但她撑不了太久。
我没有犹豫，割下一缕残魂，塞进灯座底下。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存在被撕掉了一块。这种消耗会让我在月圆夜之外更难凝聚，但现在顾不上了。
“你说要陪我到最后。”我看她，“现在换我托着你。”
她没睁眼，嘴唇动了一下，像是笑了。
外面风开始变大，吹得庙门吱呀响。乌云从东边压过来，遮住了太阳。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九眼泉的方向。
我知道南宫寒动了。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认为我能复活，他就一定要亲自来毁掉我。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破绽。
我让清月留在西岭不动，叶绾绾退回南疆深处。她们不能真去九眼泉，但要留下足够的痕迹，让人以为她们去过。风翩翩开始调整罗盘角度，把五处节点的能量慢慢偏移，为后续反击做准备。
娜娜突然抬头：“师兄，他来了。”
我问：“谁？”
“南宫寒。”她说，“他刚碰了我的魂印，很轻，像试探。”
我立刻收紧意识。南宫寒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说他在找破绽？
我让娜娜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维持昨日的情绪波动。她笑了笑，低声说了句“师兄等等我”，然后故意让魂印闪了一下。这是我们在合欢宗时常用的暗号，意思是“一切正常”。
几息之后，那股窥探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他信了。
但这不代表安全。南宫寒不是蠢人，他只会一步步走进来，直到确认万无一失。所以我不能只设一个局，我要让他觉得每一步都是他自己选的。
我再次调动风翩翩的罗盘，把九眼泉附近的地形拉进意识。那里有三处出口，两明一暗。明的两条路我都安排了蛊虫和剑痕，伪装成有人经过的样子。暗的那条我封死了，但留了一个缺口，刚好够一个人悄悄进去。
那是给他留的路。
我又让叶绾绾在南疆边缘点燃一炉旧丹。那是用她心头血炼的，气味独特，只有我和南宫寒知道。这一炉丹的味道会顺着风飘向九眼泉，让他确信——祁煜的残魂真的在聚集力量。
一切都在动。
楚凡那边传来回应：他已经和媚萝分开行动。媚萝会主动暴露行踪，引心魇族的人抓她。楚凡则藏在后方，等时机接应。他们的目标不是救人，是制造混乱。
我盯着空中那道由罗盘映出的地形图，手指一点，把北境标记圈了出来。
影鸦还没再传消息，但他既然接了信，就不会停。他要是活着，一定会按老规矩办事——先查三遍真假，再动手。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北境布网，等着南宫寒的人马出现。
我需要的不只是诱敌深入。
我要的是四面合围。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风更大，带着湿气。雨还没下，但空气里已经有了腥味。那是九眼泉的煞气在往上涌。
云溪的灯又暗了一分。
我再割了一小段残魂补进去。这次疼得厉害，魂体晃了一下才稳住。风翩翩看了我一眼，想说话，我没让她开口。
这时候不能乱节奏。
娜娜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袖角：“师兄，他进去了。”
“谁？”
“南宫寒。”她声音有点抖，“他走的是暗道，现在已经到泉口了。”
我盯着地图上那个移动的红点，慢慢握紧拳头。
来了。
他以为我是想靠煞气重生。
他以为只要毁了九眼泉，就能彻底杀我。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泉眼里。
而在他踏进暗道那一刻，就已经触发了地下的阵眼。
我低声说：“引爆。”
话音落，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震动，像是大地裂开了一道缝。
紧接着，整个山脉都颤了一下。
风翩翩猛地站起身：“阵眼启动了！泉眼的煞气被逼出来了！”
我看着地图上那片迅速扩散的黑雾区域，嘴角扬起。
南宫寒，你以为你在猎杀我。
其实你只是我棋盘上的一颗子。
他现在被困在泉口，前后都是煞气，唯一的出路是往高处走。而那里，我已经让清月提前埋好了剑阵。
只要他露头，寒霜剑就会锁住他的退路。
叶绾绾的蛊火也在往那边蔓延，只要他沾上一丝，就会引来逆命丹的反噬。
风翩翩的罗盘开始嗡鸣，五处节点的能量正在汇聚。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快到了。
但我没有动。
我还不能现身。
因为真正的胜负，不在这一局。
而在接下来谁能更快掌握全局。
我低头看云溪。她的眼睛闭着，呼吸很浅。灯还在亮，但光只剩一线。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轻声说：“再撑一会。”
庙外，第一滴雨落下，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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