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把天域边缘的冻土刮得滋滋作响。沈观刚被白鸢拽着踉跄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个一直护着他们的蒸笼厨师。
他回头的瞬间,只看见厨师魁梧的身躯被漫天雪暴硬生生裹住,雪粒像有生命的獠牙,疯狂钻进厨师的口鼻、耳朵,甚至毛孔里。厨师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骨架,“噗”地一声塌成一滩软肉,随即被雪暴彻底吞噬。
“小心!”白鸢的嘶吼刚落,那团吞噬了厨师的雪暴突然剧烈翻滚,眨眼间凝聚成上百个半透明的人形。这些东西没有五官,通体惨白,唯有胸口的位置,裂开一张猩红的嘴,密密麻麻地对着沈观。
“你为什么忘了我们!”
上百张嘴同时开合,齐声尖叫。音波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沈观的耳朵里。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耳膜像是被捅破的薄纸,尖锐的疼痛顺着耳道蔓延,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往下流,滴在冻硬的土地上,瞬间结成暗红色的冰珠。
“走!”白鸢不等他缓过神,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拖着他往雪地里狂奔。她那条刀锯改造的右腿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锯齿摩擦冻土的声音刺耳难听,沟里渗出的机油混着沈观耳朵里流的血,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腥甜。
那些记忆幽灵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成群结队地追了上来。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脚不沾地,飘在雪地里,猩红的嘴一直张合着,重复着那句质问:“你为什么忘了我们!”
沈观被拖得脚步踉跄,耳朵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发黑。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幽灵突然伸出惨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踝窜遍全身,沈观的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突然忘了该怎么呼吸。他张着嘴,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胸口憋得像要炸开,脸很快憋成了青紫色,眼球都快要凸出来。
“找死!”白鸢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眼神一狠,左手猛地按住沈观的肩膀,右腿的刀锯瞬间启动,带着刺耳的轰鸣,狠狠朝那只幽灵的手臂斩去。
“滋啦——”一声,幽灵的手臂被整齐斩断,化作一团白雾消散。束缚消失的瞬间,沈观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像是破风箱般的呜咽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但危机还没结束。更多的幽灵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越缩越小。沈观抬头望去,每个幽灵的身体里,都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那是他烧掉的记忆,有童年的玩伴、少年时的师父、还有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痛苦过往。
圆圈里挤满了他的一生,那些被遗忘的人都化作了幽灵的模样,用猩红的嘴对着他,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要把他的神智彻底撕裂。
“撑住!”白鸢挡在沈观身前,刀锯腿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试图逼退靠近的幽灵,但幽灵数量太多,根本挡不住。
沈观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这时,他瞥见了旁边地上那个黝黑的蒸笼——那是厨师留下的。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爬起来,将蒸笼挡在了自己和白鸢身前。
几乎是同时,蒸笼里突然冒出一股滚烫的蒸汽,蒸汽带着浓烈的面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怨念。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幽灵,一碰到蒸汽,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泼了沸水的野兽,纷纷往后退去。
“滋滋——”蒸汽不断从蒸笼的缝隙里冒出来,在寒冷的雪地里凝结成白雾。蒸笼的盖子上,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正是那个厨师。他的脸扭曲着,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声音从蒸汽中传来:“老子一辈子蒸包子,蒸了几十年,最后却把自己蒸了……真是可笑。”
沈观愣住了,他没想到厨师的灵魂竟然还残留在蒸笼里。
“这些东西怕我的怨念蒸汽,但它们不怕死!”厨师的声音变得急促,“撑不了多久的!”
话音刚落,那些退开的幽灵果然又重新围了上来。它们像是疯了一样,无视蒸汽的灼烧,前赴后继地往蒸笼这边扑。蒸汽碰到幽灵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响,幽灵的身体不断消散,但很快又有新的幽灵补上来。
“咔嚓——”一声脆响,蒸笼的边缘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不好!”沈观心里一沉。他能感觉到,蒸笼里的蒸汽越来越弱,厨师的灵魂正在慢慢碎裂。
白鸢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抬起自己的刀锯手臂,对着蒸笼狠狠插了进去。“借你的怨念一用!”
刀锯手臂插进蒸笼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蒸汽突然爆发出来,顺着刀锯的缝隙蔓延开来。原本冰冷的刀锯,瞬间变得滚烫,冒出滚滚热气。
白鸢抓住刀锯的手柄,猛地转动,刀锯瞬间启动,带着滚烫的蒸汽,朝着周围的幽灵疯狂挥舞。
“唰——唰——”蒸汽包裹着刀锯,形成一道道锋利的气刃。每一次挥舞,都能精准地劈中几只幽灵。被蒸汽气刃劈中的幽灵,瞬间就会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同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钻进沈观的脑海里。
那是一段关于童年的记忆,他和一个小伙伴在巷子里吃包子,包子的香味和现在蒸笼里的蒸汽味一模一样。但这段记忆里,却带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像是食物放久了变质的味道,让沈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每切一个,就有一段记忆回归……”白鸢一边挥舞刀锯,一边喊道,“沈观,撑住!这些记忆是你的力量!”
沈观点点头,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死死盯着那些幽灵。他能感觉到,随着越来越多的幽灵被斩杀,越来越多的记忆回到他的脑海里,有好的,有坏的,每一段都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像是在提醒他,这些被遗忘的过往,早已腐烂变质。
但蒸笼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厨师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我……快撑不住了……”
蒸汽的浓度越来越低,刀锯的温度也开始下降。白鸢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额头上渗出冷汗,显然也消耗了不少力气。
“小子……听着……”厨师的声音从蒸笼里传来,断断续续,像是随时都会消失,“我不是什么普通的厨师……我是……枉死地狱的囚徒……编号159……最没用的那个……”
“枉死地狱?”沈观愣住了,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没错……”厨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绝望,“我生前是个自杀者……按天域的规矩,自杀者的灵魂不能入轮回,要被锁在枉死地狱里,受无尽的折磨……”
沈观的心猛地一沉,他能从厨师的声音里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我的刑罚……就是被锁在这个蒸笼里,反复体验被蒸熟的痛苦……”厨师的声音哽咽了,“一天三次,从生到熟,再从熟到生,周而复始……我成了地狱里的专业‘食材’,供那些判官取乐……”
白鸢的动作停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她见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却从未听过如此变态的折磨。
“我不甘心……”厨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了一些,“我在蒸笼里被蒸了一百年……一百年里,我偷偷藏下了一块孽镜的碎片……每天用灵魂的力量打磨它……磨了一百年,终于把蒸笼磨穿了一个小洞,我才趁机逃了出来……”
沈观看向蒸笼底部,果然有一个细小的洞,洞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光,应该就是孽镜碎片的气息。
“枉死地狱里……关的不只是自杀者……”厨师的声音越来越弱,“还有那些……试图推翻天域系统的判官……我在里面见过一个人……他们都叫他沈青衡……”
“沈青衡!”沈观浑身一震,这个名字是他的禁忌,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人,没想到竟然在枉死地狱里!
“他……他是个很厉害的判官……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被关在了最深处的牢房里……”厨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敬佩,又带着一丝惋惜,“小子……我看你和他长得很像……你们是不是有关系?”
沈观没有回答,但眼里的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沈青衡,是他的父亲。
“听着……小子……”厨师的声音变得异常急促,像是在做最后的叮嘱,“别回去……千万别回天域的核心区域……那里就是个巨大的牢笼……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咔嚓——”一声巨响,蒸笼上的裂纹彻底蔓延开来,整个蒸笼瞬间四分五裂。
“不!”沈观大喊一声。
蒸笼炸开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光点从碎片中飘了出来,那是厨师最后的魂魄。光点在空气中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看沈观和白鸢最后一眼,然后渐渐消散在风雪中。
“别回去……”
厨师最后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沈观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块从蒸笼碎片里掉出来的孽镜碎片,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厨师,竟然会为了保护他,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灵魂。
厨师的魂魄消散后,那些记忆幽灵失去了目标,渐渐变得虚弱,最后化作一团团白雾,消失在风雪中。
沈观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嘶吼声。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无数野兽在同时咆哮。
“不好!是天域的追兵!”白鸢脸色大变,一把拉住沈观,“快走!是御衡司的因果猎犬!”
沈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鸢拖着往前跑。他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地里,出现了一群诡异的生物。它们不是真正的狗,而是由无数根红色的丝线编织而成,外形像狗,眼睛是两颗猩红的珠子,嘴里叼着锋利的丝线獠牙。
“因果猎犬,专门追踪灵魂的气息,一旦被盯上,就很难甩掉!”白鸢一边跑,一边快速解释,“它们闻到了厨师残留的灵魂气息,是冲我们来的!”
因果猎犬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了上来。它们对着沈观和白鸢疯狂嘶吼,红色的丝线身体在雪地里穿梭,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我来挡住它们!你先走!”白鸢猛地推开沈观,转身面对追上来的因果猎犬。她的刀锯手臂和刀锯腿同时启动,带着刺耳的轰鸣,朝着最前面的一只因果猎犬冲了过去。
“唰——”刀锯狠狠劈在因果猎犬的身上,红色的丝线被斩断了不少,但那只因果猎犬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继续朝着白鸢扑来,嘴里的丝线獠牙狠狠咬向她的机械外壳。
“铛——”一声脆响,白鸢的机械外壳被咬出了一个小坑。她吃了一惊,没想到因果猎犬的牙齿这么锋利。
更多的因果猎犬围了上来,对着白鸢疯狂扑咬。红色的丝线獠牙不断地撞击、撕咬着她的机械外壳,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很快,白鸢的机械外壳就变得千疮百孔,不少地方都被咬出了大洞,露出了里面复杂的齿轮和线路。
“小心!”沈观大喊一声。
就在这时,一只因果猎犬绕到了白鸢的身后,用红色的丝线缠住了她的刀锯腿。丝线越勒越紧,深深勒进了刀锯腿的齿轮里。
“咔嚓——”一声,齿轮崩坏的声音传来。白鸢的刀锯腿瞬间失去了动力,她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白鸢!”沈观睚眦欲裂,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孽镜碎片,朝着白鸢冲了过去。
因果猎犬见白鸢倒下,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沈观扑来。沈观眼神一狠,举起孽镜碎片,对着缠住白鸢刀锯腿的红色丝线狠狠割了下去。
红色的丝线被孽镜碎片轻易割断,像是被高温融化了一样。
但就在丝线被割断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反噬力量突然从碎片上传来,顺着沈观的手臂蔓延开来。沈观只觉得左手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锯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已经被齐根切断,切口平滑得像被刀锯切过一样,没有一点毛刺。
“啊!”沈观疼得惨叫一声,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
断指处流出的血液不是红色的,而是银白色的,像融化的银子一样,滴落在雪地里。诡异的是,那些原本疯狂扑来的因果猎犬,一看到银白色的血液,竟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往后退去,绕开了血液滴落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
沈观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血竟然能吓退因果猎犬。
白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沈观断了三根手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沈观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三根断指。
“别动。”白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抬起自己的刀锯手,只见刀锯手的手指突然自动拆解开来,其中一根机械指被拆了下来。她拿着机械指,对准沈观的断指处,轻轻一按。
机械指完美地接在了沈观的断指处,严丝合缝,就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一样。机械指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修复着他断指处的神经,疼痛感渐渐减轻了不少。
沈观看着自己的机械手指,心里充满了震惊。他没想到白鸢的机械身体还有这样的功能。
白鸢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观,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素娥在你的记忆里留了话。”
“素娥?”沈观愣住了,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是你曾经的同伴,也是御衡司的前判官。”白鸢解释道,“她在被司命处决前,把一段意识藏在了你的记忆深处,让我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她说,如果你愿意为她闯天域,就把这个给你。”
说完,白鸢微微倾身,吻上了沈观的机械断指。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她的嘴唇上传来,顺着机械指蔓延到沈观的体内。很快,一枚冰凉的钥匙从她的嘴里渡了过来,落在了沈观的手心。
沈观摊开手心,只见那枚钥匙通体漆黑,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钥匙柄上清晰地刻着四个字:“钦天监·囚”。
钥匙入手的瞬间,整个天域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就在耳边:“猎物进笼,游戏开始。”
是司命!
沈观和白鸢同时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司命竟然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白鸢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她的机械心脏停止了跳动。三秒,仅仅是三秒的时间,沈观能感觉到,白鸢的眼神从混乱变得清醒,又从清醒变得更加混乱。像是有两种不同的意识在她的脑海里争夺控制权。
三秒后,机械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白鸢恢复了正常,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迷茫和痛苦。
沈观紧紧攥住手里的钥匙,钥匙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看了一眼一瘸一拐的白鸢,又看了一眼厨师消散的方向,那里乌云正在快速汇聚,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
那张脸的轮廓,既像是司命,又像是他自己!
沈观深吸一口气,弯腰背起了瘸腿的白鸢。“走,我们去厨师指的方向。”
白鸢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搂住了沈观的脖子。
沈观背着白鸢,一步一步地朝着乌云汇聚的方向走去。风雪越来越大,刮在他的脸上生疼,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司命布下的天罗地网,是无尽的危险。但他别无选择,为了素娥,为了父亲沈青衡,为了那些被枉死地狱折磨的灵魂,也为了自己被遗忘的记忆,他必须闯一闯这天域!
乌云汇聚的巨大脸庞,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像是在等待着猎物主动走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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