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满,苏清鸢再次踏入镇北侯府书房。这一次,无需引路,门前的侍卫见到她便已无声行礼放行。书房内的变化更为明显,炭盆又撤去一个,窗子开得更大些,晚春的阳光斜斜照入,驱散了不少阴霾。萧景渊端坐案后,虽仍穿着稍厚的外袍,但脸色已见红润,批阅公文的侧影显得专注而沉稳。
苏清鸢手中捧着的不是一个炖盅,而是一个精致的紫砂壶和配套的茶盏。
“侯爷万安。”她行礼后,将茶壶轻放在案几一角,“连续药膳滋补,需辅以平和之品调和脾胃,以免虚不受补。民女准备了生姜红枣茶,性味温和,可日常饮用,助阳养血,温中和胃。”
她边说边执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注入白瓷盏中,热气氤氲,带着生姜特有的辛香和红枣的甘甜,清新怡人,与往日浓郁的汤药香截然不同。
萧景渊从公文上抬起眼,目光掠过那杯热气腾腾的茶,又落到苏清鸢娴熟斟茶的手上。他没有立刻去碰那杯茶,而是沉默地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她的到来,似乎已成了这三日一度的一个固定环节,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规律性。
又是三日。时间过得似乎快了些。体内那股纠缠多年的寒意,虽未根除,但确实被压制在了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夜间能安睡一两个时辰,白日处理公务也不再觉得精力难以为继。这一切变化,皆源于眼前这个女子和她带来的那些看似寻常的汤水茶饮。
这生姜红枣茶……他素来不喜甜腻,但这香气,似乎并不惹人厌烦。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端起了那杯茶。指尖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透过杯壁,温暖着他依旧偏凉的手掌。
他吹了吹气,浅尝一口。微辛的姜味率先唤醒味蕾,随即红枣的甘醇缓缓化开,甜而不腻,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胃部顿时一片舒坦。不同于汤药的治愈之力,这茶带来的是一种日常的、细水长流的熨帖。
他放下茶盏,指尖无意间碰到了苏清鸢正要收回的手。两人的皮肤一触即分。萧景渊微微一怔,他清晰地感觉到,苏清鸢的指尖是温热的,而自己的手,虽然依旧比不上常人的暖意,但比起初次诊脉时那冰锥般的寒冷,已然是云泥之别。这种细微的、由她带来的改变,让他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玄影如同隐形人般守在门外,将书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注意到,今日侯爷在苏四小姐到来前,似乎特意将一份较为紧急的军报压后处理了。而在她斟茶、奉茶的过程中,侯爷虽然依旧沉默,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几乎消散殆尽,甚至在她低头整理茶具时,侯爷的目光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专注。
当苏清鸢轻声询问“侯爷觉得这茶味可还适口?”时,萧景渊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嗯”一声,而是破例回了一句:“尚可,不甜。” 语气平淡,但玄影却知道,这已是侯爷极高的评价。他甚至觉得,侯爷似乎……在期待每三日这个时候的到来。这种无声的接纳与习惯,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苏清鸢在侯爷心中地位的改变。
苏清鸢得到回应,浅浅一笑:“侯爷喜欢便好。此茶可常饮,于身体有益。”她又细心地将紫砂壶放在一个温茶的小炉上,“茶温着,侯爷可随时取用。”
【叮!目标人物对宿主信任度提升,日常依赖习惯初步养成。获得积分15点。】系统的提示让苏清鸢明白,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日常关怀,正在悄然瓦解萧景渊的心防。
苏清鸢没有在书房久留,奉茶后便借口要去厨房准备下次药膳的药材,退了出来。她知道,过犹不及,尤其是在萧景渊这样心思深沉的人面前,保持适当的距离和分寸感更为重要。
在小茶房整理药材时,钱嬷嬷特意过来了一趟,态度比之前更为亲切:“四小姐真是有心了。老奴瞧着,侯爷近日气色大好,连带着胃口也开了些。这都多亏了四小姐妙手。”
“嬷嬷过奖了,是侯爷自身底子好。”苏清鸢谦逊道,顺势打听,“侯爷平日除了公务,可有什么喜好?比如……喜欢什么样的香?或是爱听什么曲?了解这些,或有助于民女调配安神助眠的方子。”她问得自然,仿佛纯粹出于医者关怀。
钱嬷嬷叹了口气:“侯爷这些年被旧疾折磨,哪有什么心思在这些风雅事上。书房里平日连熏香都很少用,说是嫌气味杂乱。至于乐曲……更是多年未曾听过了。”话语间满是心疼。
苏清鸢默默记下,萧景渊的失眠,或许不仅源于身体寒痛,也与长期精神紧绷、缺乏舒缓有关。这为她后续的治疗提供了新思路。
离开镇北侯府时,夕阳西斜。马车行驶在回府的路上,苏清鸢的心情却不如来时轻松。镇北侯府这边的进展顺利,但永安侯府那边的阴影却越来越近。
“阿默,”她轻声唤道,“这两日府里可有什么异常?”
阿默不能言,但做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永安侯府祠堂的方向,眼神警惕。阿竺则拿出一个小本子,迅速写下几行字递给苏清鸢:“小姐,锦兰院周嬷嬷昨日傍晚曾鬼鬼祟祟靠近我们院落,在墙根下停留片刻。祠堂王婆子今日与人闲聊时,多次提及‘家风’、‘清誉’等词。”
苏清鸢看着字条,眼神渐冷。赵夫人母女果然按捺不住了,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便会发难。那个被做了手脚的妆奁,就是她们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锦兰院内,赵夫人正听着周嬷嬷的回报,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狞笑。
“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一早,王婆子就会借口打扫祠堂前院,‘不小心’撞翻四小姐房里的丫鬟捧着的妆奁!到时候,‘赃物’掉出来,人赃并获!看她如何狡辩!”
苏清婉兴奋地抓住赵夫人的手臂:“母亲!这次一定要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赵夫人拍拍她的手:“放心,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父亲想护着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更何况,还有镇北侯府那边……若知道她是个不检点的,还会再看重她吗?”母女俩相视而笑,仿佛已看到苏清鸢身败名裂的场景。
而偏院中,苏清鸢屏退云雀,单独对阿默和阿竺下达了指令。
“阿默,你身手好,今夜暗中盯着祠堂王婆子的动静。阿竺,你心细,明日若有人来我院中寻衅,你便如此……”她低声吩咐了一番,将计就计的方案已然成型。她手中,不仅有自己的智慧和系统的预警,更有萧景渊所赠的这两位忠仆。这一次,她要让赵夫人母女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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