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那声“汤，很暖”刚落下，整个人就跟抽了骨头似的，直直往苏清鸢身上倒。苏清鸢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摔了，赶紧用瘦弱的肩膀顶住他，声音都变了调：“萧景渊！你……你别吓我！”
旁边跟着萧景渊回来的两个亲兵也慌了，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侯爷是力竭了，加上旧伤和寒毒……”其中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的，眼圈红着对苏清鸢解释，“在宫里找到陛下时，侯爷胳膊上的毒伤就没好好处理，又拼杀了一路……”
苏清鸢看着萧景渊紧闭着眼、眉头痛苦拧在一起的样子，心像被针扎一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道：“快！扶他进屋里躺下！阿竺，再去烧热水！云雀，看看还有没有干净的白布！”
院子里顿时又忙乱起来，但这次是为了救人。
京畿大营的那个刘将军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萧景渊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声道：“已派人去请军医了，马上就到！苏姑娘，这里还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苏清鸢这会儿也顾不上客气，点头谢过，心思全在萧景渊身上。
屋里，萧景渊被小心地安置在临时铺了干草的木板床上。他左臂的衣袖被小心剪开，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伤口周围一片乌青发紫，肿得老高，中间被简单包扎过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暗色的血水，看着就吓人。
苏清鸢倒吸一口凉气，这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想起系统之前提示的“毒素蔓延”，心沉了下去。
“热水来了！”阿竺端着一盆热水急匆匆进来。
苏清鸢接过阿默递过来的干净布巾，浸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尘土。她的手有点抖，但还是尽量放轻动作。
也许是温热的布巾刺激到了伤口，萧景渊无意识地闷哼一声，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视线先是模糊，然后聚焦到床边那个正低头、一脸专注和担忧看着自己伤口的小脸上。
“鸢……儿？”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别动！”苏清鸢赶紧按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眼圈还红着，“军医马上就来。你感觉怎么样？除了胳膊，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景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鼻尖，心里又软又涩，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发现左臂根本动弹不得，一阵阵钻心的麻痛袭来，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安抚她，却比哭还难看：“没……没事，就是有点累。皇兄……皇兄已经安全了，裕亲王皇叔护着呢。”
听他这时候还惦记着汇报情况，苏清鸢又是心疼又是气，忍不住嗔道：“都这样了还管别人！你自己都快成破布口袋了！”说着，手下擦拭的动作不自觉重了点。
“嘶——”萧景渊疼得抽了口气。
苏清鸢立刻放轻动作，语气也软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很疼吧？”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满眼心疼的模样，萧景渊只觉得左臂那火烧火燎的痛感好像都减轻了些。他目光落在她因为忙碌而散落下来的几缕碎发上，轻声问：“你……没受伤吧？北城门那边……”
“我们都好着呢！”苏清鸢赶紧打断他，不想让他再担心，“京畿大营的援兵来得及时，卫临那个叛徒已经被杀了，城门守住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后怕，“就是你……吓死我了……”
正说着，军医背着药箱急匆匆赶到了。
一番检查后，军医的脸色也很凝重：“侯爷，您这箭伤本身倒不算太重，麻烦的是这上面淬的毒……甚是古怪，像是几种寒毒混在一起的，已经顺着血脉往里走了。加上您旧疾未愈，寒气入体，两下夹攻，这才导致高烧和麻痹。”
“那怎么办？能解吗？”苏清鸢急切地问。
军医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解毒需要对应的方子，老夫先开几剂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药稳住情况，但这寒毒……恐怕得找到下毒之人，或者知道毒方，才能彻底清除。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高烧降下去，伤口也得重新清理上药，防止溃烂。”
军医手脚麻利地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又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整个过程，萧景渊咬着牙没吭声，但紧握的拳头和苍白的脸色显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苏清鸢在一旁看得心揪成一团，只能不停地用湿布巾给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汤药也煎好送来了。苏清鸢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才小心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萧景渊嘴边。
萧景渊看着她这像喂小孩一样的动作，有点不自在，想伸手自己来，结果右臂刚抬起来就牵扯到左肩的伤，一阵龇牙咧嘴。
“别乱动！”苏清鸢瞪他一眼，语气不容拒绝，“乖乖喝药！”
萧景渊看着她故作凶狠却掩不住关切的眼神，心里那点别扭瞬间散了，乖乖张口喝下苦涩的药汁。
一碗药喂完，苏清鸢又端来一直温着的驱寒汤：“再喝点这个，暖暖身子。”
萧景渊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着那带着姜枣甜香的热汤，胃里暖了，连带着冰冷僵硬的四肢似乎都回暖了一些。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低声问：“你一直……在等我？”
“不然呢？”苏清鸢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下动作却没停，仔细替他擦掉嘴角的药渍，“说好等你回来，我还能跑了不成？”
萧景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仿佛盛满了星光。“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却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回来……真好。”
也许是药力发作，也许是终于放松下来，萧景渊说着话，眼皮又开始打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苏清鸢看着他终于沉沉睡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她替他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屋外，夜色渐深，战斗后的京城格外寂静，只有巡逻士兵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屋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一坐一卧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她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属于食物的温暖气息。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似乎终于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苏清鸢轻轻握住他没有受伤的右手，贴在自己脸颊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默默念着：快点好起来吧，萧景渊。我们……还有好多账，要跟那些人算呢。
而她没注意到，沉睡中的萧景渊，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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