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凌晨四点)的济宁城,被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近乎凝固的沉寂笼罩着。聚福楼后院深处那间陈设雅致的上房里,朱慈烺蜷缩在柔软厚实的锦被中,睡得正沉。连续数日颠沛流离、精神高度紧绷、昨夜又经历惊心动魄的谋划与等待,巨大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将他牢牢拖入了无梦的深眠。
窗外,天光尚未破晓,只有极远处运河上偶尔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夜航船桨声,如同遥远的海潮,更衬得室内一片安谧。
他身旁两张稍小的床榻上,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两个少年王爷,更是睡得人事不省。朱慈炯一条腿踢开了被子,露出半截小腿;朱慈炤则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细微均匀的鼾声。王之心在隔壁小间值夜,此刻也歪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东方天际,那浓墨般的黑暗边缘,终于被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鱼肚白悄然撕裂。这微光如同最轻柔的画笔,开始小心翼翼地晕染着沉睡的济宁城。
“笃…笃笃…”
一阵刻意放轻、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节奏感的敲门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房间内深沉的宁静。
朱慈烺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那双黑亮的眸子在短暂的迷茫后,瞬间恢复了清明和锐利。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坐起,侧耳倾听。
“殿下?殿下?” 门外传来李育财压得极低、却清晰可闻的声音,“时辰快到了。”
朱慈烺立刻清醒过来,他迅速扫了一眼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又看了看身旁两个还在熟睡的弟弟。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动作利落地下了床,几步走到朱慈炯床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慈炯!慈炯!醒醒!”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朱慈炯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
“快起来!天亮了!” 朱慈烺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催促。
朱慈炯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站在床边的皇兄:“皇兄……什么时辰了?好困……”
“巳时末了!再不起来,饭都没得吃了!” 朱慈烺说着,又去推另一边床上的朱慈炤,“慈炤,你也起来!”
朱慈炤年纪更小些,被推醒后,揉着眼睛,小脸上满是委屈和困倦。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李育财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探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端着铜盆、热水壶、毛巾、青盐、柳枝等洗漱用具的伙计。他们动作轻巧,显然训练有素。
“殿下,两位王爷。” 李育财微微躬身,声音平稳,“热水、洗漱用具都备好了。”
朱慈烺点点头,目光落在李育财手中的水盆上。他忽然上前一步,在李育财略带错愕的目光中,直接伸手接过了那个盛着温热清水的铜盆!
“殿下!这……” 李育财下意识地想阻止,这可是伺候人的活计!
朱慈烺却浑不在意,他端着水盆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桌旁放下,又顺手拿起搭在盆沿上的干净毛巾,浸入温热的水中,拧干,然后……极其自然地开始擦拭自己的脸庞!
动作虽有些生疏,却一丝不苟。温热的水汽拂过脸颊,带来清爽的舒适感。
李育财和几个伙计都愣住了,端着东西僵在原地,面面相觑。伺候太子洗漱,这不是他们该干的活吗?怎么太子自己动起手来了?
几乎是同时,隔壁小间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王之心如同火烧屁股般冲了出来,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巨大的惊慌!他一眼看到朱慈烺正自己拧毛巾擦脸,魂都快吓飞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 王之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殿下!殿下!您这是折煞老奴啊!您万金之躯,怎么能……怎么能自己动手做这等粗鄙之事!!” 他伸手就要去抢朱慈烺手里的毛巾,脸上满是惶恐和自责,“都怪老奴!都怪老奴睡死了!李管事!你怎么不早点叫醒老奴啊!!” 他一边埋怨李育财,一边对着朱慈烺连连作揖告罪,“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朱慈烺被王之心这夸张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灵活地一侧身,躲开王之心抓过来的手,继续用毛巾仔细擦着脖颈,语气轻松地说道:“王伴伴,你慌什么?多大点事!孤看你最近跟着我们东奔西跑,担惊受怕,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难得睡沉了,多歇会儿不是正好?”
他擦完脸,将毛巾丢回盆里,又拿起旁边小碟里的青盐,用手指蘸了些,熟练地抹在牙齿上,拿起柳枝开始刷牙(明代已有类似牙刷的洁齿工具,如柳枝或骨柄植毛刷)。动作虽然比不上宫人伺候时的精细,却也像模像样。
“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啊!” 王之心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下来了。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太子自己动手洗漱,简直比天塌下来还严重!
朱慈烺漱了漱口,吐掉水,这才转过身,看着一脸崩溃的王之心,以及旁边同样有些手足无措的李育财和伙计们,正色道:“王伴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是什么时候?国破家亡,流离失所!我们不是在紫禁城了!从今往后,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孤自己来!”
他目光转向正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看着他的朱慈炯,招了招手:“慈炯,过来!”
朱慈炯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了过来。
朱慈烺指着桌上另一个伙计端着的铜盆:“喏,那是你的水盆。自己端过去,自己洗脸,自己刷牙!”
朱慈炯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问:“皇兄?我??我自己洗??”
“对!你自己洗!” 朱慈烺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有什么难的?水是温的,毛巾是软的,青盐和柳枝都在旁边。试试看!不会的,让王伴伴教你一下。”
他又看向王之心:“王伴伴,今后永王(朱慈炤)年纪尚幼,生活起居还需你多费心照料。至于定王(朱慈炯),” 他拍了拍朱慈炯的肩膀,“让他自己学着来!穿衣、洗漱、整理床铺,这些小事,都让他自己做!不会的,你教他!这年头,咱们都得学着自立!紫禁城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朱慈烺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王之心彻底懵了,李育财和伙计们更是听得目瞪口呆!让王爷自己洗漱?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千古奇谈!
朱慈炯看着皇兄认真的眼神,又看看那盆冒着热气的清水,小脸上先是抗拒,随即慢慢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是好奇?是挑战?还是……一丝被当成大人看待的兴奋?他咬了咬嘴唇,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皇兄!我自己洗!”
说着,他学着朱慈烺的样子,走到那个端着水盆的伙计面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对他来说有些分量的铜盆,脚步有些摇晃地端到桌边放下。然后,他拿起毛巾,学着朱慈烺的样子浸湿、拧干(虽然拧得歪歪扭扭,水滴滴答答),开始笨拙地擦拭自己的小脸。动作生涩,甚至把水溅到了衣襟上,但他眼神专注,抿着小嘴,努力模仿着。
王之心在一旁看得心都要碎了,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朱慈烺用眼神制止了。朱慈烺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鼓励。
朱慈炤也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二哥笨手笨脚地洗脸,小脸上满是困惑。
很快,朱慈炯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独立”洗漱。虽然脸洗得不算特别干净,头发也弄得有些湿漉漉的,但他挺着小胸脯,脸上带着一种完成挑战后的骄傲和兴奋,看向朱慈烺:“皇兄!我洗好了!”
“好!做得不错!” 朱慈烺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以后就这样!熟能生巧!”
王之心看着这一幕,再看看旁边已经自己穿戴整齐(虽然衣带系得有点歪)、神清气爽的太子殿下,又看看虽然狼狈却眼神发亮的定王,最终只能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开始帮更小的永王朱慈炤穿衣洗漱。只是他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尊卑有别”的执念,似乎被眼前这“离经叛道”的景象,悄然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当朱慈烺带着两个收拾妥当(虽然朱慈炯的头发还有点乱)的弟弟和王之心来到后院正厅时,厅内早已是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一张巨大的、足以容纳十余人围坐的紫檀木圆桌被摆放在厅堂中央,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菜肴。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馒头堆得像小山;皮薄馅足、油光锃亮的大肉包子散发着诱人的葱香;几大碗浓稠飘着油花的肉汤面;精致的四喜丸子、酱烧肘子、清蒸鱼、时令鲜蔬……甚至还有几碟精致的江南点心果子。丰盛程度远超平日,显然是李育财特意吩咐准备的庆功宴。
张无极、雷天横、赵啸天、许文昌等人早已落座,正低声交谈着,脸上都带着大战告捷后的轻松和些许兴奋。李育财则在一旁指挥着伙计们摆放碗筷,添茶倒水。
看到朱慈烺一行进来,众人立刻起身,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定王殿下!永王殿下!”
“免礼免礼!都坐!都坐!” 朱慈烺笑容满面,心情极好,他拉着两个弟弟,目光扫过那张大圆桌,又看了看旁边角落里一张明显小一号、单独摆放着几样精致小菜和点心的红木小桌——那是李育财按照惯例,为太子和王爷准备的“御桌”。
朱慈烺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拉着朱慈炯和朱慈炤,走到了那张大圆桌的主位旁,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还顺手将朱慈炤抱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好,又示意朱慈炯坐在自己另一侧。
“来!都坐!挤一挤,热闹!” 朱慈烺笑着招呼众人,又对王之心道:“王伴伴,你也坐!挨着永王,方便照顾。”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无极、雷天横、赵啸天、许文昌,包括李育财在内,全都僵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与太子、王爷同桌用膳?!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逾越礼制!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尊卑有别,天壤之别!太子是君,他们是臣,同桌而食,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许文昌反应最快,他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惶恐:“殿下!万万不可!君臣有别,尊卑有序!殿下与王爷乃万金之躯,岂能与臣等同席?此乃僭越礼法!请殿下移驾尊席!” 他指的是旁边那张小桌。
张无极也立刻跟着抱拳,沉声道:“殿下!许大人所言极是!末将等粗鄙武夫,岂敢与殿下同案而食?请殿下三思!”
雷天横和赵啸天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他们觉得这太离谱了!
朱慈烺看着众人紧张惶恐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哈哈哈!诸位!孤说了,如今是非常之时!不必拘泥那些繁文缛节!昨夜诸位为孤、为大明浴血奋战,立下不世之功!在孤心中,诸位皆是孤的股肱心腹!手足兄弟!同席而坐,共进一餐,有何不可?!”
他目光炯炯地扫过众人,语气真诚而坚定:“孤饿了!想必诸位也早已饥肠辘辘!再推来让去,饭菜都凉了!岂不是辜负了李管事一番心意?快快入座!再要推辞,孤可要生气了!”
朱慈烺说着,故意板起脸,但眼神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他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大肉包子,放到朱慈炤面前的小碟子里:“慈炤,快吃!” 又夹了一个放到朱慈炯碗里,“慈炯,你也吃!”
众人见太子如此坚持,态度诚恳,言语间更将他们视为“手足兄弟”,心中那股惶恐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激动所取代。张无极和许文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一丝……感动?最终,张无极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殿下厚爱!末将……遵命!” 说着,他率先在朱慈烺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文昌见状,也连忙躬身:“臣……遵命!” 跟着坐下。
雷天横和赵啸天更是没那么多顾忌,见老大张无极都坐了,他俩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挨着张无极坐了下来。李育财也连忙招呼王之心坐下,自己则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下首位置。
一时间,大圆桌旁坐得满满当当。朱慈烺居中,左右是两位小王爷和王之心,张无极、雷天横、赵啸天、许文昌、李育财分坐两侧。虽然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微妙的拘谨,但随着朱慈烺带头大快朵颐,又不断招呼众人“别客气”、“多吃点”,加上雷天横那豪放的吃相(抓起包子一口咬掉半个)和赵啸天爽朗的笑声,气氛很快便热烈融洽起来。
粗瓷大碗的碰撞声、咀嚼声、低声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和一种奇特的、打破尊卑的温暖。
酒足饭饱,桌上的杯盘狼藉被伙计们迅速撤下,换上了清茶。众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光,精神也彻底放松下来。
朱慈烺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育财身上,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李管事,在座诸位,除了许大人和你,都是些舞刀弄枪、没吃过多少墨汁的大老爷们!就你和许大人算是饱读诗书的!孤现在交给你个重要差事!”
众人闻言,目光都聚焦到李育财身上。雷天横和赵啸天更是毫不客气地指着李育财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李管事!该你露一手了!”
李育财被笑得有些窘迫,连忙起身拱手:“殿下但有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朱慈烺收敛笑容,正色道:“写安民告示!”
李育财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任务的分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一丝紧张,沉声道:“小的明白!请殿下示下告示要点!”
朱慈烺站起身,在桌旁踱了两步,目光沉凝,条理清晰地口述道:
“其一,开篇点明:济宁州原漕运总督府右侍郎黄希宪大人阖家遭难之惨祸,乃州济宁道佥事王世英、济宁左卫指挥使云飞、济宁水次仓主事?魏德勘三贼勾结,为夺其权柄、财货,丧心病狂所为!此乃滔天巨罪,人神共愤!”
“其二,详述三贼之谋逆大罪:王世英、云飞、魏德勘,不思报国,反趁国难之际,密谋勾结闯逆李自成!意图挟持州城,裹挟漕粮兵丁,献城投贼!其心可诛!其行当剐!”
“其三,昭告天下:大明崇祯皇帝陛下嫡长子、皇太子朱慈烺殿下,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巡视江南,体察民情,已于近日安抵济宁!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洞悉奸谋!当机立断,授命济宁兵备道张无极将军,率领忠勇城门营将士,于昨夜雷霆出击,一举擒拿王世英、云飞、魏德勘三逆贼!此三贼现已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待审明罪状,明正典刑!”
“其四,安抚军民:太子殿下仁慈!深知卫所兵、乡勇营众多将士,多为三贼所蒙蔽、裹挟,非其本意作乱!凡昨夜弃暗投明、缴械归顺者,一律既往不咎!不予追究!望其安心,戴罪立功!”
“其五,安定民心:太子殿下谕令:济宁全城军民商户,自即日起,各安其业,照常生活!城中秩序,已由张无极将军所部严加维护!宵小之徒,胆敢趁乱滋事、造谣生非、劫掠扰民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其六,宣告存在:大明储君在此!济宁乃大明稳固之基!望官民同心,共度时艰!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朱慈烺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他最后强调道:“李管事,你看着润色,引经据典也好,直白晓畅也罢,孤只要一个意思——告诉济宁城的所有人,天塌不下来!太子在这里!济宁很安全!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安心过日子!”
李育财听得心潮澎湃,他强压下手指的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小的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托!” 他立刻走到早已备好笔墨纸砚的桌案前,伙计早已研好浓墨。
他提起饱蘸浓墨的紫毫笔,悬腕凝神。这一刻,他不再是聚福楼那个八面玲珑的李管事,而仿佛回到了当年寒窗苦读、意气风发的秀才时光。胸中虽有万千沟壑,但为太子殿下亲拟安民告示,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荣耀,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略一沉吟,脑中飞快地构思着措辞。既要符合官方文告的庄重,又要兼顾百姓的理解能力,更要体现太子殿下的雷霆手段与仁厚之心。他想起殿下提到的刘邦入咸阳“约法三章”的典故,取其“安民、定心、明法”的精髓。
笔尖落下,饱含墨汁的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流畅地游走:
“大明皇太子监国谕令济宁军民人等知悉:”
开篇便点明最高权威——太子监国!
“盖闻:济宁道佥事王世英、济宁左卫指挥使云飞、济宁水次仓主事?魏德勘,狼心狗肺,罔顾君恩!阴结闯逆,谋为不轨!残害忠良,戕戮漕宪黄希宪公阖门!窃据州城,裹挟兵丁,欲献土投贼!罪孽滔天,神人共愤!”
措辞严厉,直斥三贼罪行,毫不留情!
“幸赖:皇天眷佑,太子殿下慈烺,携永王、定王,巡狩南疆,体恤民瘼,驻跸兹土!明烛奸宄,洞悉巨恶!遂授钺于兵备道张无极将军,统率忠勇,夤夜奋击!雷霆所至,妖氛立扫!元凶王世英、云飞、魏德勘,束手就擒,槛车待罪!余党溃散,胁从罔治!”
这一段,既彰显太子亲临的权威和明察,又突出张无极行动的正当性和雷霆万钧之势,更点明了对胁从者的宽宥政策。
“殿下仁德,泽被苍生!谕令:济宁阖城军民商贾,各安生业,勿得惊疑!市廛如故,耕织无辍!敢有造谣惑众、乘乱劫掠、扰害闾阎者,杀无赦!其卫所、乡勇被胁之卒,迷途知返,缴械归诚者,咸赦前愆,许以自新!唯望洗心革面,共勷王事!”
核心的安民政策,简洁有力,恩威并施!尤其强调“市廛如故,耕织无辍”,直接给百姓吃定心丸。
“嗟尔士民!当知:储君在兹,即社稷在兹!天兵已至,妖孽遁形!务宜同心戮力,共保桑梓!克复神京,重光日月,当自济宁始!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结尾气势磅礴,点明太子坐镇带来的希望,并发出“重光日月,当自济宁始”的号召,极具感染力!
李育财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字迹遒劲有力,布局疏朗大气。写罢,他轻轻放下笔,长舒一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双手捧起墨迹淋漓的告示,恭敬地呈给朱慈烺:“殿下,小的草拟完毕,请殿下过目。”
朱慈烺接过告示,仔细阅读起来。他看得非常认真,时而点头,时而露出赞许的神色。这份告示,文白相间,既不失官方文书的庄重威严,又兼顾了通俗易懂,更将他要求的“安民”、“定心”、“明法”、“宣告存在”等核心要素完美地融合其中,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好!好!写得好!” 朱慈烺连声赞叹,眼中满是欣赏,“李管事果然大才!文采斐然,切中要害!深得孤心!”
李育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躬身道:“殿下谬赞了!小的……小的只是尽力而为。寒窗十数载,屡试不第,今日能以此微末之技为殿下分忧,已是……已是惶恐之至!”
朱慈烺闻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李育财的肩膀,语气真诚而有力:“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英雄不问出处!孤看重的,是才干,是忠心!李管事,你很好!从今往后,大有可为!”
李育财心头一热,眼眶竟有些湿润,深深一揖:“谢殿下知遇之恩!育财定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
朱慈烺点点头,不再多言。他走到桌案前,从腰间解下那枚温润的太子宝印(随身携带的印信),蘸满鲜红的印泥,在告示末尾,郑重地、用力地盖了下去!
鲜红的“皇太子宝”四个篆字,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印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散发着无上的权威!
“李管事,照此誊抄!多抄十几份!” 朱慈烺拿起盖好印的告示,递给李育财,“稍后,要贴满济宁城的大街小巷!城门、码头、市集、衙署门口,一处都不能少!”
“是!殿下!” 李育财双手接过,如同捧着圣物。
朱慈烺随即转向张无极:“张将军!你对济宁城熟门熟路,这贴告示、巡城安民之事,就劳烦将军亲自督办!派得力人手,务必让全城百姓尽快知晓!”
张无极立刻起身,抱拳领命:“末将领命!定将殿下安民之意,晓谕全城!”
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又转向许文昌,语气变得更为郑重:“许把总!”
许文昌连忙起身:“末将在!”
“漕运,乃我大明命脉!济宁更是漕运咽喉!” 朱慈烺目光灼灼,“黄希宪留下的摊子,孤就全权交给你了!济宁州,乃至整个漕运沿线的漕务事宜——粮仓管理、河道疏浚、漕船调度、漕丁安置、沿途关卡协调……一应事务,由你总揽!孤授你全权处置之权!遇有紧急,可先斩后奏!”
许文昌浑身一震!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这巨大的信任和权柄砸得有些晕眩!这相当于将整个漕运系统的实权交到了他手上!虽然名义上可能还缺一个正式的“总督”头衔,但这权力,已是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
巨大的激动和责任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殿下信重!末将许文昌,定当竭尽驽钝,鞠躬尽瘁!保漕运畅通无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好!孤信你!” 朱慈烺亲手将他扶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张无极和雷天横身上:“张将军!雷千户!”
两人立刻挺身:“末将在!”
“北关码头、水次仓,乃我命脉所系!城防重任,亦在尔等肩上!” 朱慈烺语气肃然,“新降之卫所兵、乡勇,近四千之众,鱼龙混杂,亟待整编操练!此乃当务之急!张将军,你经验丰富,整军之事,由你全权负责!汰弱留强,严明军纪,尽快形成战力!具体军制、营伍划分、操演章程,由你拟定,待冯忠将军大军抵达后,再行统筹全局部署!雷千户,你勇猛善战,协助张将军,务必把这支新军,给孤练出来!”
“末将遵命!” 张无极和雷天横齐声应诺,声如洪钟。
朱慈烺环视一周,看着眼前这些在短短一夜之间,为他、为大明浴血奋战、此刻又肩负起新的重任的臣子们,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诸位!各司其职!孤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至于那知州尹希廉、钞关御史何令已……李管事,你那边消息一到,我们即刻行动!”
“是!殿下!”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朱慈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诸位辛苦!都去忙吧!”
众人纷纷行礼告退,各自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厅堂内,只剩下朱慈烺和两个弟弟,以及侍立一旁的王之心。朱慈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带着水汽的凉风涌入,吹散了一夜的疲惫。他望向东方,那里,一轮红日正奋力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将万丈金光洒向刚刚苏醒的济宁城。
而在更北方的运河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劈波斩浪,全速南下!船头那面猩红的“冯”字大旗,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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