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济宁城南的新军大营区域,如同一个巨大而高效的熔炉,日夜不息地吞吐着人力与物资,迸发出蓬勃生机。
在常延龄擢升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郑鸿逵晋升青鸾军总兵的明确架构下,整合与整训工作以惊人的速度铺开。
原属史可法、常延龄带来的近两万兵马,被迅速安置在紧邻白虎军大营西侧新开辟出的广阔营区内。无数保障队的民夫如同工蚁般辛勤劳作,砍伐林木,平整土地,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搭建营帐。
短短三日,一座规制严整、气象森然的“青鸾军”大营已初具规模。
营寨之内,气氛更是紧张热烈。
张无极奉朱慈烺之命,亲自从麾下朱雀军中精心遴选出一千余名经验丰富、深谙新军操典的老兵悍卒,以“教导队”的形式,整体调入青鸾军之中。
这些老兵如同种子般撒入新军土壤,迅速担任起各级基层教官、士官之职。他们以身作则,将济宁新军那套经过初步实践、强调纪律、协同与实战的新式操典、军规条例,毫无保留地灌输给青鸾军的新兵们。
每日拂晓,青鸾军大营内便响起与朱雀、玄武等军一般无二的、震耳欲聋的号角与口令声。队列、体能、兵器操练、阵型变换……一切皆按新规严格执行。
起初,那些来自南京卫所、习惯了散漫的兵丁,以及常家沙的族兵、收降的刘泽清旧部,颇感不适,怨声偶有。
然而,当太子殿下亲定的、足额且按时发放的诱人饷银,以及顿顿管饱、甚至偶尔能见荤腥的伙食真真切切地落到每个人手中、碗里时,所有的抱怨都化为了嗷嗷叫的训练热情。
加之教导队执法如山,赏罚分明,整个青鸾军的风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蜕变。
与此同时,在州衙之内,新设立的“中军都督府”衙署也以极高的效率搭建起来。
常延龄展现出与其勇武相匹配的干练。在黄得功、杨彪、许文昌、赵啸天等人的鼎力协助下,他迅速厘清职权,搭建班子,任命属官,将中军都督府的框架立了起来。
他本人更是以身作则,废寝忘食地研读学习新军的各项规章条例、操练大纲,尤其是对那刚刚定型、威力巨大的燧发枪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常延龄几乎日日泡在武备司火器局或青鸾军靶场,拉着于宗林、文立凯请教原理,盯着郑鸿逵督促训练,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将所有新式战法掌握透彻。
而史可法则与许文昌迅速对接,以其兵部尚书的全局视野和丰富经验,开始全面梳理和整合日益庞大的后勤体系。
粮秣的征收、储存、调配,军械的制造、验收、分发,饷银的核算、发放,各类物资的采购、运输……千头万绪的政务在他手中变得井井有条。
史可法与邱祖德、任孔当等文臣密切配合,将济宁乃至整个山东能调动的资源高效地汇聚起来,输送到南北两个大营,保障着大军这台战争机器的全速运转。
整个济宁,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弦已绷紧,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四月七日下午,申时初刻(15时)。阳光西斜,将州衙后院那新挂起的“中军都督府”匾额映照得熠熠生辉。
衙署正堂内,朱慈烺、鲁王朱以海、常延龄、黄得功、史可法、邱祖德、许文昌等核心人物齐聚一堂。堂中悬挂着巨大的山东及北直隶舆图,众人正围绕着地图,详细商讨着中军都督府下一步的编练计划、防区划分以及与前军都督府的协同事宜。
气氛严肃而专注。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赵啸天那粗豪嗓音,由远及近:“殿下,殿下,京师消息,最新的京师消息来了!”
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堂内的讨论。所有人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投向门口。
朱慈烺心中一动,他知道,自己日夜期盼的消息,终于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扬声道:“赵指挥使,快进来。”
话音未落,赵啸天已带着吴六子,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两人皆是满面风尘,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们对着堂内诸位贵人抱拳行礼,气息微喘。
王之心不用吩咐,早已示意小内侍奉上两碗温茶。
朱慈烺笑道:“赵指挥使,吴千户,辛苦了,看你们这模样,定是带来了紧要消息。先喝口茶,喘口气,慢慢说。”他语气平和。
赵啸天和吴六子谢恩后,也确实是渴极了,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大口饮尽,用袖子抹了抹嘴。
赵啸天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启禀殿下,诸位大人,托殿下洪福,按殿下先前部署,我锦衣卫缇骑成功潜入京师及周边要害之处者,迄今已有八十余人,各方消息正通过不同渠道源源不断汇总而来。”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朱慈烺:“方才接到的是最为紧要的一条,事关山海关及闯贼动向。”
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黄得功、常延龄等武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史可法、邱祖德等文臣则屏息凝神。
赵啸天语速加快,清晰地说道:“三日前,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已然正式反水,拒降闯贼,其更打出‘为先帝复仇,讨伐国贼’的旗号,传檄四方。”
“返回山海关后,吴部即刻出击,已击溃并收降了先前投靠闯贼、驻守一片石的逆贼唐通所部,山海关现已完全被吴三桂控制。”
“好。”黄得功忍不住低喝一声,拳头攥紧。众人亦是面露喜色,吴三桂手握关宁铁骑,他的反水,无疑将在李自成背后狠狠插上一刀。
赵啸天继续道:“闯贼李自成闻讯,大为震怒,旋即召集贼首牛金星、刘宗敏、李过,并叛逆贼子白广恩等人商议应对。”
“据悉,李自成初意欲派刘宗敏,携白广恩等部前往山海关,剿灭吴三桂。然…”赵啸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又庆幸的古怪笑容,“那贼酋刘宗敏,竟…竟公然抗命。”
“抗命?”常延龄浓眉一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正是。”赵啸天语气带着嘲讽,“据内线密报,那刘宗敏竟对李自成言道,说什么…”
赵啸天也是个活宝,学着装腔作势地讲道,“说,‘当初攻打京师,俺老刘和弟兄们冲在最前,流血拼命,如今好不容易打下京城,正该是享福追赃、拷掠助饷的时候,岂能再跑去山海关那苦寒之地受累?’总之,就是推三阻四,不愿前往!”
堂内众人闻言,表情各异。
史可法、邱祖德面露深思,黄得功、常延龄等将领则是一脸鄙夷与不屑。
朱慈烺心中暗笑,果然如此。流寇本性,缺乏远见,一旦骤得富贵,便贪图享乐,内部分配不均,矛盾立显。刘宗敏此举,实则彻底让李自成丧失了攻取山海关最重要的点——时间。
按着朱慈烺知道的后世历史记载,正是这次刘宗敏的违拗,李自成不得不重新布局,自己亲征,大大延误了出征上海关的时间,而就是这短短几日,关外多尔衮迅雷不及掩耳地集结重兵,也时后来李自成被吴三桂和清军击溃的原因之一。
赵啸天继续说道:“李自成似乎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决定,亲自出征山海关。以刘宗敏为前将军,李过为后军统领,挟裹白广恩等人一同前往。”
“据探,闯贼还扣押了吴三桂之父吴襄,以及其妾室陈圆圆等人,准备一同押往山海关,企图以此胁迫吴三桂就范。京师防务,则交由牛金星与李岩二人留守。”
朱慈烺听完,微微颔首,神色平静,这一切情报和历史记载的几乎一致,没什么太大偏差。他看向赵啸天,问道:“赵指挥使,辛苦了。消息确凿否?李自成大军,预计何时开拔?”
赵啸天连忙回道:“回殿下,消息来源交叉印证,应确凿无误。至于闯贼具体出征日期…”
他略一沉吟,“目前尚未探得确切时日。但据京师弟兄们观察估算,闯贼大军,尤其是刘宗敏所部,近日来大多忙于在京师内外拷掠百官、搜刮金银粮草,军纪涣散,集结调动颇为缓慢混乱。若要整顿完毕,大军开拔,恐还需,至少八九日工夫准备。”
八九日…朱慈烺心中飞速计算。按着历史上的记载,李自成大约是四月十三日才正式率大军出发。时间上大致吻合。
他又追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么,济宁这边的动向,闯贼那边可有察觉?对其决策可有影响?”这是朱慈烺最关心的,自己这边的“疑兵之计”和“自污之计”是否起到了效果。
赵啸天闻言,脸上顿时绽开笑容,甚至带着几分得意:“殿下放心,咱们的计策,成效斐然!”
他看了一眼许文昌和邱祖德,笑道:“自殿下安排许总兵派出百余艘船只,满载草人,沿运河南下,伪装成大队人马护送重要人物南迁之象。”
“加之我锦衣卫与兴漕帮弟兄们在运河沿线及北直隶南部广为散播流言,声称‘山东巡抚邱祖德已与济宁派系决裂,挟部分兵马护送太子南撤淮安’,又道‘太子殿下年少,在济宁不思进取,终日沉湎酒色,麾下文武争权,内斗不休’……这些消息,早已通过商旅、闯贼探子之口,传入京师。”
邱祖德听到自己“与济宁派系决裂”,不由抚须苦笑摇头。许文昌则面露微笑。
赵啸天笑道:“那闯贼李自成及其麾下谋士牛金星等,对此深信不疑!尤其是得知‘太子南撤’的消息后,更是认为山东威胁已除,不足为虑。”
“其麾下贼将,如今骄狂至极,目空一切,满心只想着山海关的战事和留在京师继续拷掠享乐。据报,如今京师之内,几乎无人关注山东、江南,上至贼酋,下至卒伍,皆在谈论如何踏平山海关,瓜分吴三桂的家财美妾。我军疑兵之计,大获成功!”
“好,好一个骄兵必败!”朱慈烺猛地一拍案几,卓然起身,“孤所料不差,闯贼骤得京师,志得意满,已生骄惰之心。其视吴三桂如无物,焉能不败?其对我济宁虚实不察,更是自寻死路。”
朱慈烺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闯贼之败,不在吴三桂,不在关宁铁骑,而在其自身之骄!其眼中只有山海关,却浑然不知,真正的致命威胁,并非来自关内,而是关外那虎视眈眈、磨砺已久的鞑虏大军。”
“孤料定,此刻建虏精锐,必已悄然陈兵关外,只待时机,便会雷霆一击,闯贼此去,必遭灭顶之灾!”
这番洞察入微、直指要害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让堂内众人豁然开朗。
黄得功、常延龄等宿将细细思量,不禁悚然动容,深深佩服太子殿下对局势的精准把握与深远预见。史可法、邱祖德亦是抚掌赞叹:“殿下明见万里,闯贼确已利令智昏,自陷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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