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宫门的旅途,比去时显得平静了许多。落鹰涧的肃杀之气被抛在身后,队伍行进的速度因顾及浅浅的伤势而放缓了几分。宫尚角依旧骑马行在前方,身姿挺拔冷硬,但偶尔会不动声色地控制一下马速,确保队伍不会将受伤的浅浅落下太远。
这份细微的关照,并未逃过浅浅的感知。她知道,深夜的那场交谈,如同在她与宫尚角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却真实的桥梁。他依旧警惕,依旧多疑,但那份纯粹的、将她视为威胁的审视,已然掺杂了复杂难辨的情愫。这,正是她想要的。
然而,她并未沉浸在这初步的胜利中。她很清楚,无锋这条线,必须适时地“动”起来,才能让她这个“合作者”的身份更加稳固,也才能将她与宫尚角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机会,在她返回角宫那个偏僻小院的第二天,便“如期而至”。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浅浅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小憩,臂上的伤处传来阵阵清凉的药效,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鸟喙啄击窗棂的“叩叩”声,规律而奇特。
来了。
浅浅眼皮未抬,神识却已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一只看似寻常的灰雀,正停在院外一株不起眼的矮树枝头,小小的眼珠里却透着一股不属于鸟类的机械与呆滞。
这是无锋传递密信的一种隐秘方式,利用经过特殊训练的鸟类和特定的声响频率。这信息,本应在数日前她刚潜入时就送达,却被她通过情缘天书的力量,稍稍延迟了。时机,需要恰到好处。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那灰雀机警地歪头看了看她,随即振翅飞走,一小卷几乎与树皮同色的、细如竹篾的纸卷,从它爪间脱落,精准地穿过窗缝,落在了浅浅摊开的掌心。
纸卷入手微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药味,这是无锋密信特有的防伪标记。
浅浅面色平静地关上窗,坐回榻上,指尖轻轻捻开那细小的纸卷。上面的字迹细小如蚁,用的是无锋内部的一种暗码,内容简洁而冰冷:
「‘魅’,角宫布防图,宫尚角行程规律,限半月内获取。必要时,可制造混乱,配合外部行动。指令确认,即刻销毁。——寒鸦」
布防图?行程规律?制造混乱?
浅浅看着这寥寥数语,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无锋啊无锋,你们果然还是这般急不可耐,手段也依旧这般……上不得台面。
她指尖微微用力,那细小的纸卷便在她指尖化为齑粉,簌簌落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的心,却活跃起来。
这封密信,在她眼中,不是催命符,而是……一份绝佳的“礼物”,一份可以让她在宫尚角面前,再次彰显价值、并将矛头引向别处的完美道具。
她不需要自己去获取布防图,那太蠢。她只需要让宫尚角“知道”,无锋正在打角宫的主意,并且,可能已经通过其他方式,在角宫内部埋下了钉子。而孙仆役那条线刚刚被拔除,新的隐患可能已经出现。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通过这封密信,引导宫尚角去怀疑、去清理那些她通过命册早已知道、但对宫尚角而言尚属隐秘的,潜伏在角宫或其他各宫,甚至……可能对宫远徵抱有不良企图的人。
废物利用,莫过于此。
她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她不会立刻去找宫尚角,那样显得太过刻意。她需要等待一个更自然的时机,让这份“情报”的出现,显得顺理成章。
她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从未醒来过,继续着她的“休养”。但她的神识,已开始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以她为中心,悄然覆盖开去,捕捉着角宫内一切细微的波动,筛选着那个最适合被她拿来“献祭”的……目标。
宫尚角,你以为拔除了一个孙仆役便可高枕无忧?
却不知,这潭水,远比你以为的要深。
而我,将为你执灯,照亮前路。
也将借你之手,清除我前行路上,所有碍事的石子。
这封来自无锋的密信,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浅浅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却并未掀起惊涛骇浪。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剧本中早已标注好的一个情节,如今,只是按部就班地上演。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登台献计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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