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铺的甜香仿佛还在唇齿间萦绕，段嘉许发现自己开始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总会对着手机屏幕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他找她的频率越来越高，从项目讨论到日常琐事，甚至今天下雨忘了带伞这种小事，都要拍张灰蒙蒙的窗玻璃照片发过去。
「看来今天要变成落汤鸡了。」他故意发了个可怜的表情。
手机很快震动，白浅的回信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是每次都有好心人借你雨衣的。」
这句话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让他耳根发热。他几乎能想象她说这话时微挑的眉梢，那种看穿他又不点破的狡黠。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正斟酌着怎么回才能既不失分寸又拉近距离，电脑右下角弹出的邮件提醒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银行的催款通知。措辞冰冷，最后期限用加粗的红字标出。
方才那点旖旎心思瞬间冻结，沉甸甸的现实像冰水当头浇下。他嘴角的弧度消失，眼神重新变得晦暗，放在键盘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就在这时，视频通话的请求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是白浅。
段嘉许猛地回神，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
屏幕亮起，白浅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背景是她整洁的书桌。她似乎刚洗过澡，长发微湿，随意披在肩头，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衣，整个人透着居家的柔软。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得能照见人心。
“怎么突然打过来？”段嘉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试图扯出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白浅单手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让她离镜头更近了些，仿佛能穿透屏幕看进他眼睛里。“没什么，”她语气轻松，目光却在他脸上细细扫过，像温柔的探照灯，“就是刚才突然感觉……有人好像需要一点能量补充。”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他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拳头，然后重新迎上他的目光，带着一种了然的温柔。
段嘉许的心猛地一跳，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无措，却又奇异地贪恋这份洞察。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辩解，却在她那包容一切的目光里哑然。
“项目遇到难题了？”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指尖绕着一缕半干的发丝，慵懒随性。
“嗯……有点小麻烦。”他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声音有些低哑。
“说说看？”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睡衣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一道缝隙，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段嘉许的视线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落在屏幕角落，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红晕。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描述那个棘手的技术问题，语速比平时稍快，试图用专业术语掩盖内心的波澜。
白浅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他停顿的间隙，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她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目光却始终落在他微蹙的眉心上。
直到他讲述完毕，她才轻轻开口，声音像浸了温水：“听起来不算太糟。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一个类似的解决方案，或许可以试试变通一下？”
她精准地提到了他之前随口一提的思路，甚至补充了几个他忽略的细节。段嘉许有些惊讶地抬眼，对上她含笑的眸子。
“你记得？”他下意识地问。
“你说过的话，我大多都记得。”她答得自然，仿佛天经地义，然后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点狡黠的挑衅，“怎么，段嘉许同学是怀疑我的记忆力，还是怀疑自己话太多？”
这近乎调情的话让段嘉许心跳骤停了一拍，血液仿佛在瞬间涌向脸颊。他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只觉得屏幕那端的人，在灯光下美得有些不真实，那种介于清纯与妩媚之间的气质，几乎让他窒息。
看着他罕见的呆愣模样，白浅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像小石子投入湖心，在他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她适时地收敛笑意，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细致地帮他分析起技术细节。
她的声音平和，逻辑清晰，像一股清泉，缓缓冲刷着他心头的焦躁。在他的思路豁然开朗时，她会投来赞许的一瞥，那目光像带着温度，熨帖着他冰封的内心角落。
结束通话前，白浅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对了，下周我们系有个小型的艺术沙龙，展品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她顿了顿，眼波流转，“……过来放松一下？总对着代码，眼睛也需要休息。”
这是一个明确的、跨越了普通朋友界限的邀请。
段嘉许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胸腔被一种陌生的、饱胀的情绪填满。他想立刻答应，理智却拉扯着他关于兼职和债务的沉重现实。
捕捉到他瞬间的犹豫，白浅没有催促，只是温柔地补充：“没关系，看你时间。想来的时候，随时告诉我。”她给了他最大的自由和台阶。
“……好。”他哑声应道，这个字里包含的意味，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视频挂断，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银行邮件的那抹刺眼红色还在屏幕上闪烁。但这一次，段嘉许感觉那冰冷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些许。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她说“你说过的话，我大多都记得”时的神情，还有那声让他心跳失序的轻笑。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她刚刚停留的位置，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独特的温度和气息。
而屏幕另一端，白浅放下手机，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沉淀为一种冷静的洞悉。她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刚才视频里，他瞬间僵硬的嘴角，无意识蜷缩的手指，以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阴霾，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风暴的征兆已经如此明显。
她不需要追问，她只需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织就一张安全的网。法学院学姐的联系方式，她早已存好；桑延那边，也需要找个机会“偶然”提醒一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却有力的手指。这一次，她不会让那些肮脏的触手，轻易将他重新拖回黑暗。
他值得站在阳光之下。而她，会亲手为他拨开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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