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偏殿书房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范围,楚夜并未立刻前往藏衣阁。他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绝对独处的空间,来消化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会面,以及女王最后那句看似随意、实则可能暗藏机锋的指令。
他刻意绕了一段远路,选择了一条通往藏衣阁较为偏僻、罕有人至的回廊。这条回廊仿佛被时光遗忘,墙壁上古老的浮雕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尘封气息。唯有穹顶偶尔镶嵌的、光芒黯淡的萤石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脚步放得很慢,靴底敲击在冰冷石面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他需要这片刻的独行,来厘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并与他那个不靠谱的“系统”进行一次深入的“交谈”。
‘系统,刚才在书房里,我运转【虚迹】的时候,’楚夜在内心再次发问,这一次他的意念更加集中,试图构建一个更清晰的对话模型,‘你评估的那个被感知的风险……到底针对的是什么?是她能感知到‘系统’你的存在?还是仅仅感知到我在试图屏蔽烙印的这个‘想法’?或者是我当时产生的‘情绪’波动?又或者……是所有这些的总和?’
他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一点。这关乎到他未来行动的底线和策略。如果女王能直接感知到“系统”(即他死亡回档这个能力的本质),那一切挣扎都将失去意义,他就像实验皿里被观察的小白鼠。如果只是想法或情绪,那他还有伪装和控制的余地。
(内心戏模式深度启动)
【叮!宿主终于问了一个有点技术含量的问题了,虽然依旧充满了作死的气息。】
【风险评估模块重新校准中……基于本次近距离接触数据及烙印反馈微分析……】
【结论:当前最高优先级风险,为宿主‘试图屏蔽\/干扰烙印’的这一‘行为’本身所引发的能量层面异动。该异动虽极其微弱,但因直接作用于烙印本体,故被感知风险最高。】
【其次,为宿主在实施该行为时,伴随产生的‘强烈抗拒’、‘警惕’、‘隐瞒’等‘情绪’波动。烙印对宿主情绪具有高度敏感性,此类负面(对女王而言)情绪亦会提升被关注度。】
【再其次,为宿主相关的‘想法’。纯粹的想法难以直接捕捉,但极端强烈或与烙印指令严重悖逆的思维活动,可能引发灵魂层面的微弱共鸣,存在理论上的被感知风险。】
【最后,关于本‘系统’(即宿主之回档能力)的存在性……评估难度:超高。初步判断:该能力层级极高,已触及规则层面,与宿主灵魂深度绑定。烙印或可通过感知宿主灵魂整体强度异常提升(因回档积累)或极端情绪爆发(如死亡瞬间)而产生间接怀疑,但直接感知本‘系统’核心的可能性,目前低于0.01%。备注:不排除女王拥有其他未知探查手段的可能性。】
楚夜仔细“咀嚼”着这段信息,心中稍安。最坏的情况似乎没有发生——女王应该还不知道他最大的底牌是死亡回档。最大的风险来自于他“动手脚”的行为和随之产生的情绪。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完美地控制能量波动和情绪,理论上……是可以瞒过去的?’他追问。
【理论上是。但提醒宿主:对方是幽夜女王洛菲丝。其感知力、洞察力、对暗影规则的掌控力均深不可测。你的‘完美控制’,在她眼中或许漏洞百出。风险预估:试图完全屏蔽的成功率低于5%,且尝试过程中被察觉的风险率仍高于75%。维持最低限度干扰(如之前书房中所为),被察觉风险率约为50%-60%,并随次数累积缓慢提升。】
‘百分之五……’楚夜感到一阵牙酸,‘这概率比我在锻炉里一次淬炼成功的几率还低!’
但他并没有感到绝望。有概率,就意味着有希望。哪怕只有百分之五,也值得去拼!一次次回档,一次次尝试,总能找到那条成功的路径!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那么,’他问出了那个最深藏心底、支撑着他一次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问题,‘系统,根据现在的数据……我最终……还能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彻底摆脱烙印,逃离她的掌控?’
这个问题问出后,内心世界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仿佛那戏谑的“系统”也在计算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概率。
【叮!宿主权限不足,无法查询终极目标达成概率。】
【根据现有信息模拟推演:路径存在,但布满荆棘,近乎于无。所需条件包括但不限于:1. 宿主实力提升至足以抗衡或欺骗烙印源头的程度(当前进度:约1.5%)。2. 找到并理解‘暗影之心’碎片的更多奥秘(当前进度:约0.1%)。3. 掌握至少一种能短暂隔绝或扭曲规则级感应的能力(【虚迹】开发度:初级,预估贡献度0.5%)。4. 等待或制造一个女王力量被极大牵制或削弱的时机(概率未知)。5. 大量的、不计其数的……死亡回档次数(当前累计:112次,预计未来需求:未知,但极大)。】
【综合评估:目标达成希望渺茫,过程将伴随无数次痛苦、绝望与死亡。建议宿主降低心理预期,尝试接受‘高级打工人’的定位,或许能活得稍微轻松一点。】
‘接受?’楚夜在内心冷笑一声,‘如果我愿意接受,我就不会死那么多次了!’
112次死亡!每一次冰冷的触感,每一次意识剥离的痛苦,每一次从绝望中挣扎醒来的窒息感,都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比胸口那个物理烙印更加灼人!他怎么可能接受?!
正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次绝望,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之光,才显得如此珍贵,如此值得他用一切去追逐!
‘希望渺茫,但不是零,对吗?’他的意念变得无比坚定,‘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我就不会放弃。112次不行,那就113次,1000次!只要还能回档,我就跟她耗到底!看看最终是她先掌控一切,还是我先找到那条通往自由的缝隙!’
【……收到。本‘系统’将一如既往地为宿主提供‘读档重来’服务。温馨提示:第113次死亡体验套餐已预加载,随时可启动,祝您……死得愉快?】
‘……滚!’楚夜没好气地切断了这次内心对话。
虽然“系统”的答案依旧令人沮丧,但这次深入的“交谈”却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了现状和风险。恐惧依旧存在,但决心也更加坚定。
他停下脚步,已经能看到藏衣阁那熟悉的、略显沉重的的大门了。
清点旧卷宗……移交禁库封存……
女王到底想做什么?是试探?是警告?还是真的只是例行公事?
无论是什么,这都是一次机会。一次可能接触到更多被隐藏知识的机会。或许,关于烙印,关于暗影之心,关于女王力量的秘密,就藏在那些即将被尘封的故纸堆里。
风险高达50%以上?甚至可能因为接触敏感信息而再度飙升?
楚夜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自嘲与决绝的弧度。
‘富贵险中求,自由更是如此。这藏衣阁,今天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所有的情绪彻底压下,眼神恢复古井无波,迈着沉稳的步伐,推开了藏衣阁的大门。
门内,等待着他的,或许不仅仅是冰冷的卷宗,还有更深层次的博弈与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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