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响之厅深处返回后,王庭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艾略特被秘密关押,等待他的将是女王亲自主持的审判。哨站的防御得到加强,蕾娜和奥拉夫等人因功受赏,商会与王庭的关系也因此次并肩作战而更加紧密。
但楚夜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光明天族圣裁官罗兰的警告言犹在耳,虚空猎手虽然损失了卡洛斯一队,但其组织庞大,绝不会轻易放弃对“世界之外信号”的追寻。而最大的威胁,依旧是那道横亘在回响之厅深处、缓慢扩张的“裂痕”。
楚夜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藏衣阁管理员、墨团的饲养员、以及女王偶尔召见的第七影卫。但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
女王依旧会通过烙印下达指令,有时是询问他修炼的进度,有时是让他处理一些王庭内部不大不小的庶务,甚至有一次,只是让他去库房取一本关于上古星象的孤本典籍。
这些指令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冰冷的试探和死亡的威胁,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随意,仿佛只是顺手为之。而每一次指令完成后,总会有一些“赏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藏衣阁——有时是一瓶能精纯暗影之力的髓液,有时是一本记载着偏门暗影技巧的笔记,甚至有一次,是一盒来自某个已消亡人类王国的、做工精致的甜点。
【物品分析:暗影髓液(高阶),能量提纯效率提升15%。笔记内容(‘阴影编织进阶’)与宿主当前技能契合度92%。甜点……成分安全,口感上佳,疑似目标‘幽夜女王’基于宿主原世界文化偏好(曾提及‘糖分有助于多巴胺分泌’)进行的试探性投喂。】
系统冷静地分析着每一次“赏赐”,但楚夜却能感觉到其中细微的变化。这些不再是纯粹的“糖衣炮弹”,更像是一种……笨拙的、隐藏在强势下的“给予”。尤其是那盒甜点,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底又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他知道,这是那日回响之厅深处,他的一句“辛苦”和那道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所换来的微妙转变。女王在用她的方式,回应他那份超出预期的“理解”和“价值”。
这一日,楚夜正在藏衣阁内尝试按照新得到的笔记内容,练习将暗影之力编织成更复杂的防御结构,女王的声音通过烙印传来,并非指令,而是一个问题:
“你那个世界,面对无法根除却又必须长期共存的‘顽疾’,通常会如何应对?”
楚夜手中编织的暗影丝线微微一颤,险些溃散。他稳住心神,知道女王问的是“裂痕”。他思索片刻,谨慎地回答:“回陛下,在我的世界,对于此类问题,通常会采取多种手段结合。一是‘抑制’,研发药物或方法控制其恶化;二是‘适应’,提升个体或群体对‘顽疾’影响的抵抗力;三是‘转化’,尝试研究其特性,看能否将有害转化为有利,或者至少是中性;四是……‘共存’,在无法消除的情况下,学会在它的阴影下生存与发展,甚至利用其规律。”
烙印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嗯”。没有评价,没有追问,通讯便中断了。
但几天后,楚夜被传唤至女王的书房。书房内除了女王,还有符文师莫里斯。
女王坐在书桌后,依旧是那副掌控一切的模样,但看向楚夜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莫里斯大师研究上古符文有所得,需要一些特殊的能量样本进行验证。你体内的碎片,或许能提供一些……独特的频率。”
莫里斯微笑着向楚夜点头致意,眼神温和,但楚夜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的探究。他知道,这绝非简单的能量样本采集。这很可能是女王在尝试他提出的“研究特性”、“尝试转化”的思路!她开始将他,连同他体内的碎片,都纳入对抗“裂痕”的正式研究范畴!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利用和掌控。但楚夜没有抵触,反而感到一种参与其中的郑重。
采集过程并不痛苦,莫里斯的手法精妙而温和,只是引导楚夜调动碎片散发出一丝本源波动进行记录。完成后,莫里斯带着数据匆匆离去,显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进行研究。
书房内只剩下楚夜和女王。
女王没有让他立刻离开,而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她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之前提到的‘电影’,那种用光影讲述故事的方式……其中描绘的情感,是真实的吗?”
楚夜一愣,没想到女王会问这个。他想了想,回答道:“回陛下,电影中的故事和情感是虚构的,但创作它们的情感,以及观众因此产生的情感共鸣,是真实的。它是一种……放大和提炼后的真实。”
“共鸣……”女王轻声重复,抬起眼眸,看向楚夜,那目光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那么,当你看到那些关于牺牲、守护、乃至……某种扭曲执着的情感描绘时,你会共鸣吗?”
楚夜心脏猛地一跳。他明白了,女王不是在问电影,而是在问他对她所作所为的看法,是在试探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她的目光,坦诚道:“会的,陛下。无论是正面的情感,还是复杂甚至负面的情感,只要描绘得真实,都能引起共鸣。因为……那就是人性,或者说,是智慧生命共通的某种东西。”
女王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人性……共通……”她低声自语,随即挥了挥手,“下去吧。”
楚夜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女王似乎带着一丝疲惫,又似乎带着某种决意的低语:
“看来,本王也需要……学习一下,如何让‘共鸣’变得更有价值。”
楚夜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心中却已了然。掌控依旧,但方式在变。她开始尝试理解他,理解他带来的异界思维,并试图将这些也纳入她的棋局,化为对抗危机力量的一部分。
而他,在这张越织越密的网中,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独特的位置和价值——不仅是棋子,或许……也能成为执棋者思路的……影响者?
回到藏衣阁,墨团亲昵地蹭过来。楚夜摸了摸它的头,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感觉前路虽然依旧危机四伏,却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绝望。
他与那位孤独的女王之间,那根由恐惧、掌控、理解、保护欲和微弱共鸣交织而成的线,正变得越来越坚韧,也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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