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离开后,藏衣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楚夜靠着货架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墨团焦急地用脑袋顶着他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生理指标监测:心率187,肾上腺素水平异常升高,伴随短暂性肌肉震颤。建议:进行深呼吸调整,保持意识清晰。】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人性化的急促。
“清……清晰?”楚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个噩梦,下次回档能回到穿越前……”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下次回档?
那个女人记得每一次!每一次死亡,每一次挣扎,每一次他以为隐秘的试探!回档不再是他独有的底牌,而是成了她手中观察记录的变量,成了她病态收藏的一部分!他甚至无法确定,如果此刻他选择自我了断以求重置,下一次“醒来”时,面对的是否会是更加令人绝望的开局。
“玩坏了……也没关系……”洛菲丝那带着愉悦笑意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楚夜猛地抱住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惧攥紧了他。他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看似栩栩如生,实则生死皆在掌控者的指尖。
【分析洛菲丝女士行为模式:其透露“知晓回档”信息,目的并非单纯威慑,更在于构建更深层次的心理掌控。她享受宿主在知情状态下的挣扎与抉择,并视其为“观察价值”的一部分。建议:改变应对策略,从“隐藏秘密”转为“在已知监控下,有限度地展示她所期待的‘变数’特质”。】
“展示?怎么展示?”楚夜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在她眼皮子底下表演如何寻找‘钥匙’?表演如何反抗她?”
【否定。过度表演易被识破。建议:接受当前“被观察”状态,将主要精力投入真实成长与线索研究,但过程中可适当暴露符合其期待的“矛盾性”与“成长性”。例如,对资源的渴望与对掌控的抗拒并存;对过往的理解与对未来的迷茫交织。】
系统的分析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楚夜部分恐慌的火焰。他慢慢冷静下来。
是的,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女王既然挑明,就意味着她进入了“观察”的新阶段。她想知道,在知晓一切无所遁形后,他这个“变数”会如何行动。
他不能让她“失望”。
楚夜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站起。他走到软榻边,拿起那本《守望者日记》,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想知道,我就让她看。”他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尽管深处依旧藏着恐惧。“看她能不能从我这‘有限度的真实’里,找到她想要的‘奇迹’!”
他开始更加专注地研究日记和戒指。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避开烙印的感知,而是允许一部分思考的能量波动,以及研究时必然产生的细微能量涟漪,自然地散发出去。
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对某些晦涩段落的皱眉,对某些可能线索的眼前一亮。他甚至会偶尔对着空气(他知道她在看)低声提出疑问,仿佛在自言自语:
“承载过往之影……这戒指记录的,仅仅是记忆吗?还是连同当时的‘规则’碎片一起封存了?”
“映照未来之光……我的‘不同’,真的能成为指引吗?”
他知道,这些思绪和疑问,都会通过烙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泛起涟漪,传递到那个观察者那里。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当楚夜正对着一处关于“钥匙需要共鸣者内心足够‘坚定’与‘纯粹’”的描述陷入沉思时,烙印处传来一阵不同于以往扫视的、清晰的灼热感。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重点关注的标记感。
紧接着,他面前的空间微微扭曲,一小卷用黑色丝带系着的古朴卷轴,凭空出现,轻轻落在他膝上的日记旁边。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女王的身影。
楚夜心脏一跳,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展开卷轴。
里面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一篇关于稳定心神、澄澈思维的基础冥想法门,甚至在暗影体系的修炼中属于入门级别。但卷轴的材质特殊,带着一股宁神静气的淡淡幽香,与女王身上的气息同源。而且,这法门看似基础,其中几个能量流转的节点,却隐隐与他目前因系统异常、能量感知有些滞涩的情况相契合。
这不是赏赐,这是……“投喂”。精准地投喂给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稳定情绪,清晰思路,以便更好地进行她所期待的“研究”。
楚夜拿着卷轴,指尖微微颤抖。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却又诡异地混合着一丝被“满足”了的扭曲安心感。
她看到了他的焦虑,他的困惑,于是他得到了“安抚”。如同驯兽师在野兽焦躁时,给予恰到好处的食物。
【检测到特殊物品:“凝神卷轴”。分析:蕴含微量洛菲丝本源气息,具有极强针对性宁神效果。使用建议:可接受,有助于稳定当前精神状态及优化研究效率。风险:可能加深对施予者(洛菲丝)的心理依赖。】
“接受?”楚夜看着卷轴,苦笑。他有拒绝的资格吗?拒绝这份“好意”,是否会让她觉得这个“藏品”失去了观察价值?
他闭上眼,最终还是按照卷轴上的法门,开始引导体内有些紊乱的能量。
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随着冥想渗入他的精神,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焦躁与恐惧。思绪变得清晰,对日记和戒指的感知也似乎敏锐了一丝。
而在这个过程中,烙印处那灼热的关注感,始终存在,仿佛在确认“投喂”的效果。
当他结束冥想,缓缓睁开眼时,感觉精神确实舒缓了许多,但内心深处那份被全方位掌控的窒息感,却更加沉重了。
她全知,她投喂,她观察,她享受这个过程。
楚夜抬起手,看着那枚频率记录仪戒指。在刚才冥想状态最佳时,他似乎捕捉到戒指内部,除了女王的记忆碎片外,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暗影之心碎片同源,但又更加古老、更加……悲伤的波动。
那是……暗影本源意志残留的痕迹?还是……初代守望者的?
这条“钥匙”之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而引导他走上这条路的女王,究竟是想通过他找到真正的“奇迹”,还是仅仅将他作为引出“钥匙”的……诱饵?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甜蜜而恐怖的囚笼里,在那全知而病娇的注视下,他必须走下去。利用她给予的一切,包括这份扭曲的“关注”和“投喂”,努力成长,直到拥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那个最终的、关于逃离还是……其他选择的,不确定的抉择。
烙印处的灼热感渐渐消退,恢复了平日那种微弱的、持续的监控波动。
但楚夜知道,她一直都在。
而他与她的羁绊,在这无声的投喂与接受中,在这绝望与希望交织的研究里,正朝着更加深邃、更加无法分割的深渊,缓缓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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