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凉如水。
沈清弦的小院依旧冷清。宫里的旨意下来了,与她预料相差不多——“暂卸博士之职,于监内禁足,听候调查”。
没有立刻下狱,已是皇帝看在太子和靖王府等势力的面子上,留了余地。
但这“禁足”二字,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也坐实了外界关于她“身份可疑”的猜测。
她坐在窗边,没有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洒满一身。白日金殿上的唇枪舌剑,百官各异的目光,王司业那伪善的嘴脸,还有……龙椅上那双深沉难测的眼睛,在她脑中一一掠过。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的令牌。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落地声。
沈清弦眼神一凛,身形未动,袖中的短刃已滑至掌心。
“是我。”
低沉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沈清弦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是陆沉舟。
她起身,无声地打开房门。
陆沉舟高大的身影立在月光下,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怀里却抱着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食盒。他看到沈清弦,似乎有些局促,将食盒往前一递。
“给你的。”
沈清弦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陆沉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硬邦邦地解释:“我祖母让人送来的点心,太多了,吃不完。”
沈清弦的目光落在他衣摆和肩头沾染的些许尘土上,又看了看那明显是刚刚从外面买来、还带着酒楼标记的崭新食盒,没有戳破他这拙劣的谎言。
“多谢。”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触手温热。
陆沉舟似乎松了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塞到她手里,动作快得几乎像是扔过来一样。
“这个,拿着。”
沈清弦低头一看,是一瓶上好的金疮药,看成色,比之前萧景珩拿来的御用药也不遑多让。
“我陆家的秘方,效果好。”陆沉舟别开脸,声音闷闷的,“你……手臂上的伤,别留疤。”
沈清弦微微一怔。她手臂上的伤在猎场时确实被树枝划了一道,早已结痂,连她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她握着那微凉的玉瓶,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如同冰原上偶尔吹过的一缕春风,转瞬即逝。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一时无话。夜风吹过,带着初夏草木的微香。
陆沉舟看着她月光下愈发显得清瘦苍白的脸,眉头拧紧,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些话,我不信。”
沈清弦抬眸。
“猎场里,我看见了。”陆沉舟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坚定,“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我陆沉舟,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和强悍:“若是有人敢借此对你不利,我陆家,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千钧的重量。
沈清弦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却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他的信任和支持。
“陆监生,”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此事牵连甚广,你不必……”
“我乐意!”陆沉舟打断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救过我的命,在猎场,你也从没丢下过任何人。这就够了。”
他看着她,眼神灼灼:“沈清弦,我认你是老大,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沈清弦沉默了。
她想起猎场里,这个少年总是冲在最前面,用身体为他们挡住危险;想起他毫不犹豫地将背后交给她;想起他此刻冒着风险,夜探禁足之地,只为送来一份点心和一句“我信你”。
冰封的心口,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多谢。”她再次说道,这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陆沉舟似乎被她这声认真的道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点了点头:“东西送到,我走了。”说完,也不等沈清弦回应,身形一闪,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墙离去,融入夜色之中。
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沈清弦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尚带余温的食盒和那瓶冰凉的伤药,久久未动。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以为她会一直是一个人。
但似乎……并非如此。
还有人在信她。
还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想要护着她。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冒着热气。她拿起一块,慢慢放入口中。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夜的寒凉。
她抬起眼,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禁足?
这或许,也正是她需要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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