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日子,比沈清弦预想的更要难熬。
不是身体上的束缚,而是那种无处不在的、无声的排斥。
她的小院仿佛成了国子监里的一个孤岛。往日还会偶尔有监生因为课业问题前来请教,如今院门冷落,连飞鸟似乎都绕道而行。
她去藏书楼,原本还在里面低声讨论的监生们立刻噤声,眼神躲闪,要么匆匆离开,要么假装专注看书,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她去饭堂用膳,原本热闹的饭堂会在她踏入的瞬间安静一瞬,然后人们默契地在她周围空出一圈位置,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不洁之物。
甚至连打饭的仆役,给她舀菜时手都有些发抖,恨不得她赶紧离开。
那些曾经在联名书上签下名字的监生,此刻面对她,也大多低下头,加快脚步,不敢与她对视。那份联名上书的勇气,似乎在退朝之后,就被现实的压力消磨殆尽。
只有极少数人例外。
萧景珩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往她院门口凑。
“博士!今日天气甚好,要不要出来走走?”
“博士!这是新出的桂花糕,甜而不腻,你尝尝?”
“博士!我新得了一本孤本兵法,放在你门口了!”
他拄着拐杖,像只不知疲倦的雀儿,每天变着花样在门外絮絮叨叨。沈清弦从未回应,也从未开门。她只是坐在院内,听着外面少年清亮又带着点笨拙讨好的声音,然后看着他被闻讯赶来的王府侍卫半劝半押地带走。
“世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王妃吩咐了,让您安心养伤,少来叨扰沈博士……”
“放开我!小爷我伤好了!我就要找她!博士!博士你开门啊!”
声音渐行渐远。
沈清弦垂眸,看着石桌上那包还带着温热的桂花糕,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陆沉舟来的方式直接得多。他总是深夜翻墙而入,丢下一些东西——有时是还冒着热气的烤肉,有时是几瓶效果奇佳的伤药,有时甚至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匕首。
他从不多话,放下东西,看她一眼,确认她无恙,便转身离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谢允之则会“偶遇”她。
在她去藏书楼的路上,或是她在院中晾晒衣物时,他会摇着扇子出现,看似随意地聊几句。
“博士可知,王司业近日与吏部侍郎走动频繁。”
“忠毅伯府那老仆,如今被王司业安置在城西的一处宅院里。”
“三皇子门下的一位清客,前几日曾与那说书先生一同饮酒。”
他从不直接问她要怎么做,只是将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珠子一般,看似无意地丢给她。
赵无咎则是通过他的“商业网络”,源源不断地送来各种消息,用加密的方式塞进她门缝里。多是些市井流言的动向,以及王司业及其党羽一些不甚光彩的财务往来。
林婉儿和苏月明也来过几次,放下一些自己做的点心和干净的纱布伤药,低声说一句“博士保重”,便匆匆离开。
这些细微的、小心翼翼的关怀,如同萤火,在无边无际的冷漠和排斥中,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沈清弦站在院中,看着高墙外四角的天空。
她清楚地知道,萧景珩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试图打破那道无形的墙,告诉她,他们还在。
可她,不能回应。
每一次萧景珩在门外的呼喊,每一次陆沉舟翻墙落地的轻响,每一次谢允之“偶遇”时意味深长的目光……都像是在提醒她,她与这些少年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是身负秘密、前途未卜的“前暗卫”,是朝堂争斗中的一枚棋子,甚至可能是一个“杀人凶手”。
而他们,是身份尊贵的世子,是前途无量的将门之后,是清白干净的监生。
靠近她,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王司业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此刻按兵不动,或许正是在等待她与这些人牵扯更深,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沈清弦转身,走进屋内,关上了房门。
也将那些微弱的萤火,关在了门外。
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
这道无形的墙,她必须亲手筑起,并且,绝不能让他们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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