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京城却并不平静。
靖王世子、镇国公嫡孙、谢家公子、赵家独子……几乎大半个朝廷未来栋梁在春猎遇袭，重伤垂危，这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激起了滔天巨浪。
皇宫，御书房。
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太子坐在下首，面色沉肃，眼底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将猎场发生的惊变，以及初步查探的结果，一一禀报给坐在上首、脸色同样难看的皇帝。
“……刺客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非寻常匪类。所用弩箭、兵器，皆非凡品，部分甚至带有军中制式痕迹。”太子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带着冰冷的寒意，“现场清理出的尸体，部分面容被毁，无从辨认。但根据残存线索推断，背后牵扯，恐怕……不止一方势力。”
皇帝重重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放肆！简直无法无天！竟敢在皇家猎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查！给朕彻查！无论是谁，揪出来，夷其三族！”
“儿臣遵旨！”太子躬身领命，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儿臣已命人封锁消息，暗中控制了几名与齐王、楚王过往从密的官员府邸，以及……兵部武库司主事，刘能。”
皇帝眼神锐利地看向太子：“刘能？”
“是。猎场外围部分布防，由他经手。刺客所用弩箭，与武库司上月报损的一批，型号吻合。”太子语气平稳，却字字如刀，“儿臣已请刘主事至东宫‘协助调查’。”
这话说得客气，但在场之人都明白，“协助调查”意味着什么。一场无声的清洗，已经在夜色中悄然展开。
皇帝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带着深深的疲惫：“你去办吧。务必……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儿臣明白。”
太子退出御书房，脸上的沉肃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意。他对着候在外面的心腹侍卫统领，低声道：“名单上的人，一个不漏。撬开他们的嘴，本宫要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是！”侍卫统领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宫墙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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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国子监，司业值房。
王司业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握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溅出来烫到手背都浑然不觉。
完了……
全完了……
他本以为借着春猎的机会，借助那位“大人”的力量，能将沈清弦那个碍眼的女人彻底除掉，顺便卖几位皇子一个人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萧景珩、陆沉舟、谢允之……这几个小祖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了，就是他背后的靠山也担待不起！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太子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刘能被带走了！
那是“大人”安插在兵部的一颗重要棋子！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器械流转”！
刘能要是扛不住东宫的刑讯，把他供出来……甚至把“大人”供出来……
王司业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猛地冲到书案前，哆嗦着手，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写给谁，怎么写。
笔墨被他碰翻，污了上好的宣纸，如同他此刻混乱绝望的心境。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喃喃自语，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得想办法……得撇清关系……”
他必须立刻去见“大人”！
必须让“大人”想办法保住他！
或者……找个替罪羊！
对！替罪羊！
他猛地想起一个人——沈清弦！
如果不是她非要推行什么积分制，得罪了那么多人！
如果不是她非要带着那些纨绔去猎场！
如果不是她……
对！都是她的错！
王司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混合着恐惧和狠毒的神情。
他必须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那个女人身上！
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安全！
他抓起桌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罗列着沈清弦“罪状”的折子，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着自己的命。
“沈清弦……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他阴恻恻地低语，声音在空荡的值房里回荡，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然而，他并不知道。
他这份自以为是的“保命符”，和他此刻如同困兽般的挣扎，早已落在了某些人的眼中。
黑暗里，一双冷静的眼睛，正透过未关严的窗缝，无声地注视着他。
一场围绕猎场刺杀、牵扯朝堂各方势力的博弈，在京城这个更大的猎场里，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被多方算计、身处漩涡的冰美人，此刻，正坐在回京的马车上，于无人看见的月光下，悄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和……那无人得见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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