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画地图或许简单,但下去找人,就很麻烦了,毕竟这夜市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那出入口完全就是迷宫。
李忝有公务在身,只有晚上能下去看看情况,姚纤刚从夜市回来,此时腰酸背痛就差脚抽筋,短时间内也不想下去,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看看对面胡吃海喝的肖青,没有人想下去,但必须有人下去。
“你们当官的不是每月有好几天休沐吗?调一调时间,到时候下去不就行了?”肖青掏出方巾擦拭嘴边的油,拿了根牙线剔牙。
“你不是市长的义子吗?怎么像没吃过饭似的?”姚纤打趣,喝了杯茶水,转头才发现下雪了,洁白的雪花落到地上,便脏泥污染,也成了脏脏的雪花。
“义子又如何?亲儿子的待遇不见得比我好,犯了错还不是在人前受罚,那小子没撑住,死了。”
雪落得大了些,肖青仿佛从梦中醒来,睁眼看着雪落:“他死的那天,也是个雪天,他告诉我,一定要逃出夜市,让人将这个人间地狱摧毁。”
风轻轻吹,将雪花刮进了暖亭,雪花落在燃烧的炭火上,发出呲呲声,随后化成水杯蒸发,姚纤盯着继续燃烧的炭火,笑了:“这样吧,李忝,你调一调时间,我们三个人加上杜锦,再去夜市。”
“没问题,我向父皇请假去。”李忝应下,起身准备入宫。
肖青打着哈欠,起身行礼:“我要再睡一阵,从来没睡得这么舒服,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好。”
姚纤应下,看着人都走完了,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扒拉着继续吃点儿,一旁的云珂坐在她对面,问着:“不用属下跟着去吗?”
“情况比较特殊,暂时别下去,等我们调查得差不多了,在动手也不迟。”
“好。”杜云珂应下,将炉上的茶壶提起,重新倒满姚纤面前的茶杯。
桌上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姚纤才让人来收拾,起身后说:“我们巡视一趟上京,再去东宫。”
“是。”
隆冬时节,街上的人愈发少了,唯独施粥的铺面填满了人,姚纤掀开窗帘的一角,轻声问:“这是谁家在施粥?”
“王家,王太师主持的。”杜云珂回答。
王太师每一年从头到尾都在做善事,是百姓口中名副其实的大善人,且都固定在这家铺面中,因此成了不公布的秘密。
“去下一家。”
“是。”
临近过年,铺面大都关着,走个两刻钟,马车停下,姚纤掀开一角,瞧着鬼兰带着人干活,一眼便知是干娘施粥。
正要走时,却听着下人说:“往常这些食物丢了也就丢了,也不加重我们的工作,今年殿下怎么想到跑来施粥了,一天到晚给那么多人打饭,胳膊都快断了。”
“闭嘴吧你,什么每天从早到晚,顶多干一个时辰,就换人了,你呀在公主府偷懒偷惯了,今日到这儿来,这工作算不上累,赶紧干活,若是被贵人看到,有你完蛋的。”
“贱蹄子,竟敢咒我!”
两个丫鬟当街掐起来,姚纤拧眉下了马车,走到那情绪不稳定的丫鬟面前:“在这里你们代表的是公主府,一点儿小事就打起来,成何体统?”
那丫鬟偷懒惯了,没见过姚纤,瞧她穿得朴素,叉腰便喊:“你谁呀你,竟敢管起公主府的事来了?告诉你,只有公主府的管事才能管我。”
另一名丫鬟将她往后拉,没拉动,反倒被她推倒在地,也生气了:“观月,亏我还想着咱们同批进公主府,你竟如此对我。”
往日的情意让她落泪,杜云珂走上前将她扶起,她哭着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起身吧,先去忙,本是做好事,在人前做做面子都做不到,你叫观月对吧?自己去领赏,你去监督。”
“是。”
远处鬼兰看到这一幕,并未表示什么,仍旧替难民准备食物与水,等马车走后,吩咐身后的人继续,转身走到那名撒泼的丫鬟面前:“平时你在公主府偷懒就算了,大家都在包容,今日你怎么还想着偷懒?真当自己是殿下?观月,就是殿下在这儿,也从未有任何懈怠,你不适合公主府,明日自己走吧。”
知道鬼兰会处理,姚纤才走的,上京最大的施粥铺面就这两家,余下的零零散散的,规模小多了,但量却也不少。
“小姐,梅花楼提供的活计不能完全覆盖难民,因此还有这么多人挣不到钱,若不来这儿,便会饿死,有的甚至已经生病,冒着大雪仍就来这儿讨一碗粥喝,喝了不代表会活着,也许喝着喝着就死了。”
杜云珂絮絮叨叨地说着姚纤知道的现实,眼前有人倒了,碗里的粥喝到一半,嘴角还挂着米汤,死得那么毫无征兆,却又那么有前兆。
活着的人路过,麻木地看了一眼,继续排队,巡逻并监管秩序的士卒将他抬到牛车上,那牛车已放了无数具尸体。
每一具尸体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完全无法御寒,尸体皮肤灰白,显然是冷死的,他们脚上的烂鞋被脱下,不知穿到哪些难民的脚上,甚至连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都被扒了,至于出现在谁身上,未曾得知。
看着这一幕,姚纤吞咽口水,心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她不忍多看一眼,催着杜云珂离开。
人命如草贱,姚纤却喘不过气,愣愣地盯着车顶,呼吸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她伸手扒着门板,喘着气说着:“去东宫。”
姚思?看着姚纤来,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财富,冷冷开口:“李颉到处传消息,说不时便会让我坐上太子妃位,你瞧怎么着,我那微死的生母来了,我趁机问她,我被太子虐待事,她是否知道。”
话说到这儿,姚思?顿了顿,泪水滚出来:“即使是生父生母,对孩子的爱竟也演的出来。”
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倒不如从小就对孩子不闻不问不管,比有私心的管到成年后直接变成陌生人,会好受许多。
看着这位曾经的仇人,如今竟心平气和地聊着最亲密的事,姚纤竟有些恍惚,看着她手中捧着的匣子,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捐了,积点儿德,”姚思?将匣子塞到姚纤怀里,“跟上次不一样,用我自己的名义,凭什么便宜他们!”
“好,我来处理,你注意身体。”
“没事的,你瞧,我现在脸色与以前相比,不好了许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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