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玄玉台上的林风,呼吸悠长而沉重,如同沉睡的巨兽。眉心那道灰色的交叉剑痕刻印,在守护者星辉余韵的滋养下,彻底敛去锋芒,化作一道深邃古朴的印记,如同归墟尽头亘古长存的石碑拓文。星璇境巅峰的混沌威压内敛如渊,却让整个玄冰静室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苏清雪盘坐于旁,冰魄星眸紧闭,苍白的面容上,那丝因星辉反哺而生的微弱血色已然稳固。万载寒脉的精纯寒气被她冰魄剑心鲸吞海吸,枯竭的本源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她身后的冰魄巨剑虚影虽依旧黯淡,却比之前凝实了一分,剑意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坚韧。
角落的星辉光茧中,云璃蜷缩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守护者的星辉隔绝了大部分外界气息,却无法驱散她神魂深处那蚀心魔种留下的冰冷烙印。林风突破时那无意识爆发的毁灭剑意,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开了她本就脆弱的心防。此刻的她,如同惊弓之鸟,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纯净的星眸深处,是化不开的恐惧和深藏的自闭。守护者的光茧,是她的庇护所,也是她自我放逐的囚笼。
静室的死寂被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打破。
玄冰宫沉重的大门无声开启,一股厚重如山岳、带着铁血气息的威压弥漫进来。暗金色的流光散去,赵铁山那覆盖着狰狞重甲的身影踏入静室。他并未收敛自身星域境巅峰的威压,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覆盖的玄冰发出细微的呻吟。他的目光如冷电,先是扫过玉台上沉睡的林风,在其眉心那道归墟剑痕上停留一瞬,虎目之中掠过一丝凝重;随即又看向角落的光茧,眼神冰冷锐利,如同审视一件危险物品;最后落在苏清雪身上。
“赵统领。” 苏清雪睁开眼,起身行礼,冰魄星眸迎上对方的目光,平静无波。
“守护者大人谕令。” 赵铁山声音低沉如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剑冢开启在即,然入口不稳,万古剑煞与空间乱流肆虐,强行开启恐有崩毁之危。”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林风:“为保‘钥匙’无恙,亦为遴选真正有资格承受剑冢气运与凶险者,守护者大人与十二星宫长老合力,以万星引神大阵为基,于剑冢外围空间碎片之上,开辟一处临时秘境——‘万剑残墟’!”
“万剑残墟?” 苏清雪眼神微凝。
“不错。” 赵铁山颔首,“此墟乃剑冢外围亿万年来崩碎的空间与散落剑骸、残念所化,凶险莫测,亦蕴藏无上剑道机缘。界主境存在力量过于浩瀚,其气息一旦踏入,极易引动剑冢核心封印不稳,甚至导致残墟提前崩溃。故此次试炼,仅限星域境及以下修士进入!”
“试炼?” 苏清雪捕捉到了关键词。
“正是!” 赵铁山眼中精光一闪,“万剑残墟已联通皇城传送星阵。皇城之内,所有星璇、星域境修士,无论出身宗门、世家、散修,皆可报名参与!试炼为期三日,以收集散落墟中的‘剑魄星晶’为凭!最终,持有星晶数量前百名者,将获得三日后,随‘钥匙’一同进入真正剑冢核心区域的资格!”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静室嗡嗡作响,也清晰地传递到角落的光茧之中。蜷缩的云璃身体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此为皇城之劫后重生之机,亦是尔等无上造化!” 赵铁山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清雪,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向林风,“玄冰宫苏清雪,林风,三日之后,辰时,皇城中央传送星阵集合!不得有误!”
命令下达,赵铁山不再多言,暗金色流光裹身,如同来时一般,带着沉重的威压转身离去。
静室再次恢复死寂,却多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苏清雪站在原地,冰魄星眸中思绪翻涌。万剑残墟…试炼…前百名…进入真正剑冢核心的资格!这分明是守护者大人与皇城高层布下的双重筛选!一方面,借残墟凶险,提前淘汰掉那些实力不济、心志不坚者,避免进入真正剑冢后成为累赘或变数;另一方面,也是在为林风这把“钥匙”筛选出足够强大的守护力量!同时,这试炼本身,对任何剑修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机缘!剑冢外围散落的剑骸、残念…若能从中感悟一二,足以让剑道境界突飞猛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林风身上。归墟之痕…星璇境巅峰…他进入那万剑残墟,是凶是吉?那里面弥漫的万古剑煞与混乱空间之力,是否会再次刺激他体内那极不稳定的混沌剑种意志?
“清雪…姐姐…” 一个微弱、带着哽咽和恐惧的声音,如同受惊的小猫,从角落的光茧中传来。
苏清雪转头看去。只见云璃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纯净的星眸中泪水涟涟,充满了无助和渴望,正怯生生地望着她。“我…我也可以去吗?那个…残墟试炼…”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深深的自卑和不确定。
苏清雪心头一紧。蚀心魔种如同定时炸弹,让云璃靠近任何凶险之地都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更何况是剑煞弥漫、空间混乱的万剑残墟?那魔种在那种环境下,被引动爆发的可能性极高!
“守护者大人…” 苏清雪看向穹顶星图,试图沟通。
一道清冷、平静的意志直接在她和云璃的神魂中响起:“蚀心魔种已与星源道体共生,强行剥离,道毁魂灭。然其潜伏蛰伏,非外力刺激不易爆发。万剑残墟虽险,其混乱剑煞与空间之力,或可成为隔绝极乐天窥探之屏障,亦可…磨砺其心志。福祸相依,自行抉择。”
守护者大人的意志并未明确阻止,反而点出了另一种可能——残墟的混乱环境,或许能干扰夜琉璃对魔种的控制,甚至…成为云璃对抗魔种的一种磨砺?
云璃眼中的渴望瞬间被点燃,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清雪姐姐!让我去吧!我…我会很小心!离林师兄远远的!我只想…只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能不能找到办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苏清雪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在残墟中寻找自救、或者至少压制魔种的方法!星源道体对星辰之力的感应远超常人,或许在剑冢外围散落的奇异之物中,真有一线生机?
看着云璃那充满希冀又带着绝望的眼神,苏清雪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波澜。她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三日后,辰时,同行。”
云璃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泪水却再次汹涌而出,用力地点着头:“嗯!谢谢清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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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宫外,皇城各处,早已因赵铁山离开前那响彻全城的宣告而彻底沸腾!
“万剑残墟!剑冢外围的试炼秘境!”
“界主之下皆可参与!前百名可入真正剑冢核心!”
“剑魄星晶!那是剑冢残骸与剑煞凝聚的精华!蕴含无上剑道感悟!”
“天大的机缘!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无数道强悍的气息从皇城各个角落冲天而起!星璇境!星域境!有皇城本土世家的天骄,有各大宗门派驻的长老弟子,也有闻讯从其他星域赶来的强大散修!一道道流光如同逆流的星辰,疯狂涌向皇城中央那巨大的传送星阵!
传送星阵所在的巨大广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声浪滔天。各色服饰、气息迥异的修士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激动、贪婪、紧张、敌视等种种情绪。星域境强者的威压彼此碰撞,形成无形的风暴,让许多星璇境修士脸色发白,却依旧咬牙坚持。
“看!是‘离火剑宗’的炎阳子!星域境中期!一手离火焚天剑霸道绝伦!”
“那是‘天机阁’的妙算老人?他竟然也来了!传闻他推演之术通玄,看来对这剑冢机缘也志在必得!”
“嘶…‘万兽原’的蛮象尊者!他竟然带着座下几头星璇巅峰的凶兽来了!真是…不讲道理!”
“还有那边…‘陨星海’的玄水宫主!啧啧,连海外修士都惊动了!”
各方豪强云集,场面盛大而混乱。传送星阵光芒流转,不断有新的身影踏入广场,引发阵阵骚动。
广场边缘,一座由厚重玄冰临时构筑的高台之上。赵铁山如山岳般的身影矗立,暗金重甲在传送星阵的光芒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他身后,三位副统领及数十名气息剽悍的镇域司精锐肃立,如同冰冷的磐石,镇压着广场上沸腾的暗流。
赵铁山虎目如电,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星域境巅峰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缓缓扩散,让喧嚣的广场瞬间安静了几分。他声音如同闷雷,响彻全场:
“万剑残墟,凶险莫测!剑煞蚀魂,空间裂刃,残兵凶念…处处杀机!入内者,生死自负!镇域司只负责维持传送秩序,不保尔等性命!”
“试炼规则,只认‘剑魄星晶’!晶内蕴含剑冢残念与星力,无法伪造!三日后此时,持晶不足者,传送星阵自会将其排斥而出!持晶前百者,星晶自生感应,汇聚于此,共入剑冢!”
“现在,欲入残墟者,上前验明修为境界,领取传送玉符!踏入星阵,试炼…即刻开始!”
话音落下,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狂热的爆发!
“冲啊!”
“机缘在前!岂能落后!”
“剑魄星晶!老子来了!”
无数道身影化作流光,争先恐后地冲向高台下的登记处!场面瞬间火爆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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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宫静室内。
玉台上,沉睡的林风,呼吸的节奏,在赵铁山宣告“试炼即刻开始”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拍。
他依旧闭目,但眉心那道沉寂的灰色交叉剑痕刻印,最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却沉重到足以压塌星辰的混沌光芒,如同被唤醒的远古星辰,缓缓…亮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悲怆、破灭、以及…一种宿命般的沉重呼唤感,如同无形的潮汐,自那剑痕深处弥漫开来,瞬间淹没了林风沉睡的意识。
他仿佛“看”到了。
看到了一片死寂破碎的无垠虚空。星辰黯淡无光,如同熄灭的炭火。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断剑残戟,如同墓碑般斜插在凝固的星骸之上,绵延无尽。凝固的剑意风暴在死寂中无声咆哮,卷起破碎的星辰尘埃。悲怆与不甘的残念,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粘稠而混乱。
这里,是剑的坟墓,是道的终焉。
万剑残墟!
就在这死寂破碎的虚空深处,在那无尽残骸堆积的“地平线”尽头。
一点微弱、却执着无比的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粘稠的黑暗与破灭中,顽强地闪烁着。
那光芒…带着一种林风灵魂深处无比熟悉、无比温暖、却又无比悲伤的气息…
剑尘!
师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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