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山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冰冷刺骨。
凹洞里的四人早已被冻醒,蜷缩在一起,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阿城的烧退了一些,但依旧虚弱。老周的腿肿得更厉害了,行动愈发不便。只有泥鳅,因为年轻,恢复得稍快一些。
林野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身体,将最后一点野莓分给大家。
“我下山一趟。”他站起身,对老周说道。
老周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没有问去干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眼睛放亮些,耳朵竖起来。别惹事,但也别怕事。”
林野点了点头。他明白老周的意思,下去不仅要寻找食物和药品,更要打探消息,了解当下的情况。
“我……我跟你一起去!”泥鳅立刻站起来,眼神里带着渴望和一丝表现自己的急切,“我对这边熟!我能帮你认路,还能帮你打听消息!”
林野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认真的脸,犹豫了一下。带他下去,风险更大,但泥鳅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确实是他需要的。
“好。”林野最终同意了,“但一切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
“嗯!”泥鳅用力点头,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林野又看了看阿城和老周,将身上那件稍微厚实点的旧外套脱下来,盖在阿城身上:“我们尽快回来。”
说完,他便带着泥鳅,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下摸去。
清晨的棚户区已经开始苏醒,但依旧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中。早起的人们脸上带着麻木和疲惫,开始为一日的生计奔波。
林野刻意压低了破草帽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和泥鳅一前一后,混入了稀疏的人流中。泥鳅果然对这里很熟,像条真正的泥鳅一样,带着林野在狭窄、肮脏的巷道里灵活地穿行,避开了一些可能遇到麻烦的路口。
他们先是在一个早市边缘,用林野昨天剩下的最后几枚捡来的小零件,从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老妇人那里,换来了几个最便宜的黑面馒头和一小包粗盐。
接着,泥鳅带着林野来到了一个靠近河汊、相对热闹的杂货集市。这里人声嘈杂,各种地摊摆满了道路两旁,卖什么的都有,从偷来的自行车零件到劣质的日用百货,从来路不明的旧衣服到活蹦乱跳的鱼虾。
泥鳅示意林野在一个卖旧鞋的摊子旁边蹲下,假装看东西,自己则像条游鱼般钻进了人群里。
林野的心提了起来,目光紧紧跟随着泥鳅瘦小的身影。他看到泥鳅凑到几个正在抽烟闲聊的力工模样的人旁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又跑到一个修补锅盆的老人摊前,帮着递了下工具,低声问了句什么。
过了一会儿,泥鳅溜了回来,脸上带着收获的兴奋,压低声音对林野说:“林野哥,打听到了!”
“怎么说?”林野精神一振。
“狗哥那边,这两天确实不太平!”泥鳅眼睛发亮,“听说他手下那个矮墩子,就是被你打断手的那个,伤得不轻,还在家里躺着哼唧呢!狗哥自己好像也挨了上面什么人的骂,火气大得很,昨天还在赌坊里因为一点小事,把他自己的一个小弟给打了!”
林野静静地听着,心里快速分析着。矮壮混混重伤,狗哥被训斥且情绪暴躁……这说明他们之前的挑拨和反抗,确实起到了效果,让狗哥陷入了麻烦和压力之中。
“还有呢?”林野追问,“关于……废砖窑那边,或者有没有人提到我们?”
泥鳅摇了摇头:“具体的没听到。不过,我听修补锅盆的老刘头说,昨天下午,好像看到狗哥带着几个人,往西头那边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耍阴招’、‘等着瞧’之类的话。”
林野心中了然。狗哥果然把废砖窑的账,记在了他臆想中的“上面的人”头上。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还有一件事,”泥鳅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码头那边,孙工头好像也惹了麻烦!”
“孙工头?”林野眼神一凝。那个和狗哥勾结的工头?
“对!听说他负责的一批什么货,数目对不上,被查出来了,上面要追究他的责任!他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关系想摆平呢!”
货?数目对不上?
林野立刻想到了那些白色粉末!难道是因为自己上次偷藏了一点,导致后续清点出了问题?还是狗哥为了推卸责任,把屎盆子扣到了孙工头身上?
无论哪种可能,这都意味着——狗哥和孙工头这个利益小团体内部,出现了裂痕!而且是因为他们最害怕的“料”出了问题!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撬动局面的机会!
林野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嘈杂的集市,又看了看身边眼神明亮的泥鳅。
消息,就是力量。而现在,他们似乎抓到了一点力量的尾巴。
“干得好,泥鳅。”林野难得地夸了一句。
泥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
林野站起身,将换来的馒头揣进怀里。他现在需要尽快回去,把这些消息告诉老周。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泥鳅离开集市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鱼摊旁边,站着两个穿着还算体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正低声交谈着,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集市上的人群。
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和探寻,不像是一般的买主或者混混。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简单。
他立刻拉起泥鳅,压低帽檐,转身汇入人流,快速朝着集市外走去。
那两个人的目光,似乎在他们身后停留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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