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陈竞的眉毛挑了一下，左眉那块疤痕显得愈发清晰。他抱着胳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门框上，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惊讶和玩味的表情。显然，他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穷途末路的半大孩子，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就连正准备离开的老周，脚步也顿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只是默默站到了一旁，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对，交易。”林野迎着陈竞审视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他强迫自己稳住声音，不让一丝颤抖泄露出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打破死局的方法。“我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孙德贵，关于那批‘料’，甚至……关于刀疤。”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竞的反应。陈竞的眼神依旧锐利，但里面的玩味似乎淡了一些，多了几分专注。
“继续说。”陈竞的声音很平淡。
林野深吸一口气，开始抛出自己的筹码，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最致命的雷区：“孙德贵和狗哥勾结，利用码头搬运货物的便利，偷偷夹带、克扣那批‘料’，中饱私囊。这事我知道一些，因为我之前在码头扛活，无意中撞见过几次他们鬼鬼祟祟。”
他没有提自己偷拿了一部分货，更没有提货现在在哪里。
“狗哥倒台，跟这事脱不了干系。他和孙德贵因为分赃不均闹翻了，孙德贵想跑，狗哥想灭口。”林野半真半假地叙述着，将狗哥倒台的原因引向黑吃黑，“废砖窑那晚，是孙德贵约了人想交易剩下的‘料’，结果被狗哥堵了，双方火并，我……我当时只是碰巧在场，为了自保才卷进去，不得已跳了河。”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卷入大佬争斗的、无辜且被迫反抗的小角色。
陈竞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手臂，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些信息，不够。”等林野说完，陈竞才缓缓开口，“孙德贵我们已经控制了，你说的这些，我们迟早能审出来。至于刀疤……没有实质证据，动不了他。”
他的意思很明确，林野的筹码，还不够分量。
林野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抛出了他最大的，也是最具风险的诱饵：
“如果……我能帮你们找到孙德贵藏起来的、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那部分‘料’呢？”
此话一出，会客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老周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林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阻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竞敲击手臂的手指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锥子，似乎要钻透林野的脑壳，看清他真正的想法。
“你知道那批货在哪里？”陈竞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野能感觉到，那平稳下面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对于缉毒警察来说，找到并收缴毒品，是硬性指标，也是最大的功绩。
“我不知道确切位置。”林野不敢把话说死，“但我知道孙德贵有几个可能藏货的地方，而且……我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和手法。如果让我出去，我有很大把握能帮你们找到！”
这是他兵行险着的关键！他不能说出山洞，但他可以“引导”警察去搜查孙工头可能藏货的其他地点。只要警察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们就有喘息和操作的空间！
陈竞沉默了，他盯着林野，似乎在权衡这个提议的真实性和价值。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如此绝境下提出的“交易”，是绝望中的胡言乱语，还是……真的握有底牌？
“让你出去？”陈竞嗤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
“我可以戴罪立功！”林野急忙说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陈警官，你们想要的是那批害人的‘料’，是想打掉刀疤这条线！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是死是活对你们影响不大。但我知道棚户区里面的门道，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运作的！给我一个机会，我帮你们找到货，指证孙德贵，甚至……可以提供刀疤的一些情况！”
他几乎是在恳求，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不肯屈服的倔强。
陈竞再次陷入了沉默，手指重新开始有节奏地敲击起来，目光低垂，看着地面，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老周在一旁，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陈竞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林野脸上，那眼神复杂难明。
“你的提议，很冒险。”他缓缓说道，“对你，对我，都是。”
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陈竞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林野几乎要喜极而泣！
“不过，不是现在。”陈竞接下来的话，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需要先在这里待着，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等我们核实你之前提供的信息，并且……等我安排好。”
他深深看了林野一眼：“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别耍花样，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明白！谢谢陈警官！”林野连忙点头，心中一块大石暂时落地。虽然没能立刻出去，但至少，他看到了一丝缝隙中的光亮！
陈竞不再多说，转身打开门，对等在外面的警察吩咐道：“先把他带回拘留室。”
林野被带走了。经过老周身边时，他看到老周对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也带着深深的忧虑。
回到阴暗嘈杂的拘留室，林野靠着墙壁坐下，感觉浑身虚脱，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他走出了第一步，一场与警察的危险交易，就此拉开序幕。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一线生机时，一场针对他的、来自另一方向的致命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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