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会出来，林野心里的火气还没完全消下去。孙胖子那张肥腻的胖脸和阴阳怪气的腔调，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只要四海还在发展，只要他还想在江城立足，类似的明枪暗箭就不会少。
他让强子先回货栈，自己一个人沿着江边慢慢走，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初冬的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刮。江面雾气蒙蒙，对岸的建筑若隐若现。林野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袍，心情如同这天气一样，阴郁而沉重。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货运码头附近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前方不远处的巷口，几个人影晃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高瘦，穿着黑色绸裤，嘴角叼着烟，正是黑皮。他身后跟着五六个混混，手里都拎着短棍，眼神不善地盯着林野。
真是冤家路窄。
林野心里一沉，知道这不是偶遇。孙胖子刚在商会发难，黑皮就出现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码头工人早已下班，附近空旷无人，只有江水拍岸的哗哗声。跑是跑不掉了。
“哟，这不是林老板吗？”黑皮吐掉嘴里的烟头，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溜达？商会里那些大老板，没请你喝杯茶？”
林野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听说你现在混得可以啊，都进了兴业商会了，了不起了。”黑皮走到林野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着他，“怎么？觉得抱上大腿了，就敢不把咱们这些老兄弟放在眼里了？”
“黑皮，有话直说。”林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直说？好！”黑皮脸色一狞，“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以前在码头，你他妈就是个屁！现在穿上人皮了，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敢抢老子的生意，还敢在商会里顶撞孙理事？谁给你的胆子！”
他越说越激动，用手指戳着林野的胸口：“识相的，赶紧带着你那什么狗屁四海，滚出江城！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今天先给你长点记性！”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几个混混就提着棍子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狞笑。
林野看着黑皮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那几个跃跃欲试的打手，心里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暴戾之气，终于有些压制不住。他想起强子他们被打的惨状，想起被砸毁的货物，想起孙胖子在商会里的污蔑……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像火山一样在胸腔里翻涌。
但他知道，不能动手。至少，不能先动手。这里太偏僻，对方人多，一旦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而且，如果被打成重伤，四海怎么办？兄弟们怎么办？
他强忍着动手的冲动，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眼神依旧像淬了冰一样冷，死死盯着黑皮。
“黑皮，今天你动我一下试试。”林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商会那边刚开完会，我要是鼻青脸肿地出去，你猜孙胖子会不会觉得是你办事不力，给他惹了麻烦？你猜……赵爷会不会觉得你是个只会动手的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漂亮？”
他这话，是在示弱，更是在威胁。他把孙胖子和赵凯抬了出来，点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黑皮举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林野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敢打林野，但他确实怕给孙胖子和赵凯惹麻烦，尤其是这种可能引来商会和官方关注的时候。
“你他妈吓唬谁呢！”黑皮色厉内荏地吼道，但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是不是吓唬，你心里清楚。”林野趁热打铁，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四海只想做生意，不想跟谁结仇。以前的过节，我可以不计较。但要是谁觉得我们好欺负，非要往死里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黑皮和他身后的混混，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咱们就好好玩玩。看看最后，是谁玩不起。”
说完，他不再理会黑皮，直接迈步，从黑皮身边擦肩而过。那几个拿着棍子的混混面面相觑，看着黑皮，不知该不该拦。
黑皮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嘎嘣响，死死盯着林野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口，最终还是没有下令动手。
林野走出很远，直到确认黑皮的人没有追上来，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刻，他是在赌。赌黑皮对赵凯和孙胖子的顾忌，赌他不敢在风口浪尖上把事情闹得太大。
他赌赢了。
但这短暂的胜利，并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无处不在的危机。孙胖子、黑皮、赵凯……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四海想要活下去，光靠小心谨慎和口头威胁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找到能让四海真正站稳脚跟，让对方投鼠忌器的力量。
狭路相逢，这一次他靠智慧和胆色险险过关。下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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