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最后那点意识,像风里残烛,噗嗤一下,彻底灭了。
人栽倒在滚烫的沙丘背面,溅起一小蓬沙尘。他脸朝下趴着,浑身破破烂烂,血污混着沙土糊了一身,那模样,扔沙漠里连秃鹫都得琢磨半天从哪下嘴。
体内更是一团糟。经脉跟被野牛犁过似的,火辣辣地疼,那是强行逼出寂灭阳火的反噬;丹田空得能跑马,灵力点滴不剩;五脏六腑挪位般的钝痛,是代价定义的后遗症还在发作。最要命的是脊柱里那【骸骨之敌】的标记,还在隐隐发烫,像个甩不掉的催命符。
也就他刚淬炼过的肉身还算结实,加上识海里那缕新生的【邪剑意】自个儿支棱了起来,金黑交织的微光透出体表,形成一层极淡极薄的灰芒,勉强把他裹住。风沙吹到这层灰芒上,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软墙,悄没声息地滑开,连带着周围空气中那些狂暴的阳煞和零星阴气,也被隔绝在外。
不然,就这昏迷的工夫,怕是直接就被沙漠活埋了,或者被乱窜的煞气蚀穿了心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是半日。
沙漠的日头毒得很,就算有邪剑意自动护主,秦渊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被晒得通红脱水,嘴唇干裂出血口子。他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渴,渴得喉咙冒烟,浑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偏偏体内又时不时窜起一股冰碴子似的寒气,冻得他牙齿直打颤。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就在他意识沉沦,快要被这极端环境彻底吞没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低哑的驼铃声,由远及近。
“……石老,您看那边!沙丘下面……是不是趴着个人?”一个带着点沙哑怯懦的少年声音响起。
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
“嘶……好重的伤!这都没死?”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惊讶和警惕,“离远点!阿木!小心有诈!这鬼地方,突然冒出个半死不活的人……”
被称为阿木的少年似乎退后了一步。
那苍老的声音的主人,一个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穿着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衣的老者,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枯树枝,远远地捅了捅秦渊的胳膊。
秦渊毫无反应。
老者眉头紧锁,浑浊的老眼仔细打量着秦渊。当他注意到秦渊体表那层若有若无、却让他皮肤本能感到刺痛的灰芒时,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
“这……这是什么气息?好生邪门!又凌厉又死寂……”老者喃喃自语,眼神惊疑不定。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这片吃人的沙漠里挣扎求生,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气息。
他目光又扫过秦渊破烂衣物下隐约可见的伤势,那明显不是普通沙兽能造成的。再感应一下……虽然微弱,但那股子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压是做不了假的。
一个身受重伤的筑基修士,倒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身上还带着如此诡异的力量……
老者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第一个念头是赶紧走,离这麻烦远远的。在这片沙海,多管闲事往往死得最快。他们这支驼队,老弱病残居多,好不容易从一场沙暴里逃出来,折损了人手,丢失了大部分物资,正急着赶回部落营地,实在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准备招呼少年离开。
“石老……”少年阿木却有些不忍,小声嘀咕,“他……好像快渴死了……我们还有小半袋水……”
“闭嘴!那点水是留着救命的!”老者低喝一声,语气严厉,但看着少年那清澈却带着饥饿疲惫的眼神,心头又是一软。他何尝不想救人,可是……
就在这时,秦渊体内那缕【邪剑意】似乎感应到外人的持续靠近和审视,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凌厉剑意逸散出来——那是属于天剑门剑冢的纯粹剑意,虽然被寂灭和邪异包裹着,但内核的那一点传承之光,做不了假。
老者正准备转身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豁然扭头,死死盯着秦渊:“这……这是……剑冢的气息?不可能!剑冢早已封闭多年,外人根本进不去……他怎么会……”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惊疑、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敢期待的希冀。
挣扎了足足十几息,老者猛地一跺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算了!赌一把!阿木,过来搭把手!小心点,别碰他身上那层灰光!”
他终究是认出了那丝微弱的正统剑意,加上秦渊筑基期的修为,让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也许这个濒死的神秘人,和他们部落世代守护的那个秘密,和他们眼下濒临的绝境,能有一丝关联?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冒险一试!部落,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少年阿木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和石老一起,极其费力地将昏迷不醒的秦渊翻了过来,抬向队伍中唯一一辆还算完整的驼车。那拉车的沙驼似乎也有些不安,低声嘶鸣了一下。
驼队里其他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族人看了过来,目光里大多是茫然和疲惫,只有个别几人眼中闪过警惕和不解,但没人出声反对石老的决定。在这支小小的队伍里,石老就是主心骨。
秦渊被小心地放在铺着干草的驼车上,石老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下腰间那个脏兮兮的水囊,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将几滴清水滴入秦渊干裂的嘴唇。又从一个破旧的皮口袋里摸出些捣烂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墨绿色草渣,粗略地敷在秦渊几处还在渗血的外伤上。这是沙海里常见的止血草,效果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石老喘了口气,看了看天色,沙哑着嗓子催促道:“快走!天黑前必须赶到‘风蚀崖’!不然碰上夜巡的沙狼群,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驼队再次艰难地启程,驼铃声声,在死寂的沙漠里传出老远。
秦渊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疼痛,然后才是喉咙里那点微弱的湿润感和身上几处伤口传来的清凉麻痒感。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车棚顶,身体随着车轮碾过石块的节奏晃动着。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体内那点刚刚恢复的微薄灵力瞬间提起,识海中【邪剑意】骤然凝聚,体表那层灰芒也明显了不少,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他猛地想要坐起,却因为虚弱和伤势,又重重地跌了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呀!你醒了?”车棚旁,一个紧张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叫阿木的少年,他骑着匹瘦弱的沙驼,紧紧跟在驼车旁,此刻正有些惊慌地看着秦渊。
整个驼队也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望了过来,手不自觉摸向了身边简陋的武器——骨刀、石矛之类。石老快步从队伍前面赶回来,脸上带着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期待。
秦渊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过周围环境和自己所处的驼车,最后落在石老和阿木身上。【业力洞察】无声无息地发动。
映入他感知的,大多是浅薄的白灰色业力,那是底层挣扎求生的普通人最常见的颜色,夹杂着疲惫和麻木,但并无浓烈的恶意。唯有眼前这老者,业力稍深一些,呈现灰色,核心处却缠绕着一丝极其坚韧的淡金色光泽——那是“守护”的信念,秦渊在黑煞矿坑的一些老矿奴身上见过类似的颜色,他们至死都想着省下口粮给家里的娃。
至于杀意?暂时没有。
秦渊心下稍安,但警惕未减分毫。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石老见他似乎没有立刻暴起发难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示意族人稍安勿躁,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老朽石岩,是‘石肤部落’的人。这里是黑沙海西南边缘,离天剑门旧剑冢已有数百里之遥。我们是在躲避沙暴的路上发现小兄弟你昏迷在沙地里,眼看就要不行了,便将你捎上了。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他话语客气,点明了秦渊之前的危境,也表明了是他们施以援手,但又绝口不提自己可能认出了剑意的事情,老练得很。
秦渊眯了眯眼,脑中飞快思索。黑沙海西南边缘……剑冢西北方……自己昏迷前亡命奔逃,方向倒是没错。几百里路,那沙魔和玄冥教的杂碎一时半会儿应该追不过来。
他尝试调动了一下灵力,依旧空空如也,经脉的灼痛感也依然明显,但内脏的钝痛减轻了些,魂伤在【寂灭剑种】的滋养下,反而在缓慢自愈。他需要时间,需要安全的地方恢复。
“石肤部落……”秦渊重复了一句,目光扫过驼队里那些面黄肌瘦、眼神怯懦的族人,“多谢搭救之情。在下秦……七。”他随口报了个假名,“误入险地,遭了难。”
“秦七兄弟。”石老从善如流,叹了口气,“这黑沙海步步杀机,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看兄弟伤势不轻,若不嫌弃,可随我们回部落营地暂作休整。我们部落虽小,也能遮风挡雨,总比露宿荒野强。”
他发出邀请,眼神里带着真诚,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秦渊没有立刻回答。他运转起残存的神念,仔细感知四周。这支驼队实在太弱了,最强就是这个叫石岩的老者,也不过凝气七八层的样子,其他人多是凝气初期甚至凡人。他们能在这片沙漠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
【代价预知】对这支队伍本身没有反应,但当他的神念下意识地朝向驼队前进的方向延伸时,却传来一种模糊的感应——那是一种混合了微弱危机感和某种极其古老、苍凉气息的复杂感觉,不同于剑冢的凌厉,更像是一种沉寂了万古的枯朽,却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赌一把?
秦渊迅速权衡。独自离开,以他现在的状态,在危机四伏的沙漠里乱闯,跟送死没区别。跟着这支看似弱小的部落,至少暂时安全,能争取到宝贵的恢复时间。至于那个部落可能存在的麻烦……等他恢复几分实力,未必不能应对。说不定,那古老的气息,还藏着什么机缘。
“也好。”秦渊缓缓点头,声音依旧沙哑,“那就叨扰贵部落了。此番恩情,秦某若能恢复,必有回报。”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也留足了余地。
石老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声道:“好说,好说!阿木,给秦七兄弟再喂点水!”
驼队再次前行。
秦渊靠在颠簸的车棚里,闭目眼神,实则是在全力催动噬煞承伤诀,缓慢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和零散的煞气,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同时分出一缕心神,警惕着四周。
驼车吱呀呀地响着,载着他在落日余晖下,向着未知的部落营地行去。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一片巨大的、被风蚀得千奇百怪的暗红色岩壁,矗立在沙漠尽头。岩壁下方,隐约可见一些简陋的洞穴和用石块、兽皮搭建的低矮窝棚。
那里,就是石肤部落的营地。
秦渊睁开眼,望着那片笼罩在暮色中的贫瘠营地,眼神深邃。体内的【邪剑意】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震颤了一下,对那岩壁深处、那古老气息传来的方向,产生了一丝极细微的共鸣。
新的迷途,已然在脚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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