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与“利刃”小队的壮烈牺牲,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燕京基地本已波澜暗涌的心湖。悲伤是无声的,尤其是在这个连哭泣都需要节约体力的末世。但在这片沉重的静默之下,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失去指挥官的“猎犬”部队,眼神中少了一丝以往的锐利,却多了一股被悲痛淬炼过的决绝。
老陈的工坊里,敲打声不再像以往那样带着急迫,而是变得沉稳、规律。他从王磊遗留下来略有变形的头盔上取下一小块特种钢材,将其熔炼后,小心翼翼地铸造成一枚独特的撞针,安装在了最新一支步枪上。“让队长的意志,随着每一发子弹射向敌人。”他对默默围观的年轻工人们说道。这更像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李潇在医疗区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心理疏导角”,尽管她自己也需要疏导。她鼓励士兵和平民们诉说,诉说对逝者的怀念,诉说内心的恐惧。她发现,公开的悲伤与分享,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凝聚了人心,化解了因“救赎军”事件带来的信任危机。人们意识到,在这末日之中,能彼此信赖、共同悲伤,本身就是一种珍贵的力量。
秦风的身体因过度透支而更加虚弱,但他感知的敏锐度却似乎提升了。他告诉林曼和陈静:“核心智慧的网络…出现了一些‘空白区’和‘杂音’。王队长他们的牺牲,不仅摧毁了一个物理上的‘摇篮’,似乎也对那个统一的意识造成了某种…‘逻辑创伤’。它还在,但它的绝对控制力出现了细微的裂隙。”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李云鹏将军却不敢有丝毫乐观。野兽受伤时往往最危险,何况是一个超越了人类理解的智慧体。
短暂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但这一次,攻击不再来自于地下,也不再是无形的心灵侵蚀。
清晨的薄雾中,基地东北方向的“铁脊”哨站首先发现了异常。远处的废墟间,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它们移动的方式…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协调性,仿佛军队的行进。
随着雾气稍散,哨兵们看清了那些身影——是变异体,但它们的形态发生了显着变化。它们不再仅仅依靠利爪和骨刃,而是…持有着武器!利用变异骨骼和坚韧生物纤维粗糙捆绑而成的长矛、利用大型变异体肋骨打磨成的砍刀、甚至有些背后背着用弹性生物组织和坚硬骨刺制成简陋却致命的投矛器!
“它们…在使用工具!”哨兵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更令人震惊的是它们的战术。它们不再是一窝蜂地冲锋,而是分成了松散但明确的小队。手持骨盾的“重装者”在前,使用投矛器的“掷骨手”在后进行骚扰压制,动作迅捷的“疾行种”则从侧翼包抄。它们甚至懂得利用废墟掩蔽,交替前进。
“它们在模仿我们!”前线指挥官在通讯频道中怒吼,“模仿我们的步兵战术!”
战斗瞬间爆发。人类的枪声与变异体投掷出的骨矛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子弹依旧能有效地击杀它们,但对方拥有了中程攻击手段,使得防御战变得更加艰难。一名士兵被呼啸而来的骨矛贯穿了胸膛,他倒下时眼中满是错愕——他躲过了骨刃,却死在了曾经只有人类才会使用的投射武器下。
李云鹏将军立即调动预备队增援。新晋升的前线指挥官(一位名叫张霆的沉稳军官)接替了王磊的部分职责,他意识到不能任由对方发挥新战术的优势。
“装甲车前出!用机枪火力压制它们的投掷单位!步兵依托车辆,重点清除侧翼的‘疾行种’!”张霆的命令清晰而果断。
09式步战车轰鸣着冲出防线,车载重机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将试图投掷骨矛的“掷骨手”成片扫倒。但变异体们也展现出了学习能力,它们开始集中“投掷火力”攻击装甲车的观察窗和履带。
一辆步战车的履带被数根同时命中,带着强腐蚀性黏液的骨矛卡死,动弹不得。周围的变异体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上。
“保护战车!步兵上前!”张霆亲自带领一队士兵发起反冲锋。
近距离搏杀惨烈异常。士兵们用加了刺刀的步枪、用工兵铲、用一切可用的武器与手持骨刃骨矛的变异体厮杀。金属与骨骼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鲜血与腥臭的体液四处飞溅。张霆看到一名年轻的士兵,在刺穿一只“重装者”的眼窝后,被另一只从侧面冲来的“疾行种”用骨刀削掉了半个肩膀,但他依然用另一只手拉响了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些变异体,不仅学会了使用工具和战术,它们的战斗意志也变得更加坚韧,甚至…带着一种被编程般的冷酷效率。
就在前线激战正酣时,基地内部也出现了新的波澜。之前从“救赎军”魔窟救回的那名年轻人,因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一次夜惊中失控,高喊着“它们来了!”,并试图抢夺武器。虽然在被制服前未造成人员伤亡,但这一事件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慌。
部分幸存者开始公开质疑收容外来者的风险。“我们自己的资源都不够!还要养着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吗?”这种声音虽然被大多数人所抵制,但确实反映了一种在持续压力下滋生的排外与恐惧心态。
李潇站了出来,她在众人面前,仔细检查了那名年轻人,然后坚定地说:“他不是感染,是创伤!我们如果因为恐惧就抛弃受伤的同胞,那和我们消灭的‘救赎军’有什么区别?我们守护的,不光是生命,更是人性!”
她的话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但信任的裂缝一旦产生,就很难完全弥合。李云鹏将军深知,内部的稳定与外部的防御同等重要。他加强了对获救人员的心理关怀和必要的监控,同时也在思考,是否需要主动出击,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秩序尚存的幸存者群体,建立真正的联盟,而非一次次被动地接收伤痕累累的个体。
前线的战斗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击退了这批“武装化”的变异体。阵地前留下了大量人类和变异体的尸体,以及那些粗糙却致命的生物武器。
战后会议上,气氛空前凝重。
“它们的学习速度超出了我们最坏的预估,”张霆展示着缴获的生物骨矛,“从使用自身器官,到利用环境工具,再到模仿我们的战术…下一次,它们会不会学会使用我们遗弃的枪械?”
林曼博士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这种‘武装化’倾向,结合秦风感知到的网络‘裂隙’,可能表明核心智慧的进化方向发生了变化。它可能不再追求创造一个统一、完美的终极生命形态,而是转向发展一种更具适应性、更分散、甚至能吸纳对手优点的…‘社会化’族群模式。”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一个拥有统一意志的敌人固然可怕,但一个学会了社会化、工具化,甚至可能开始产生内部多样性的敌人,其未来的不可预测性将呈指数级增长。
“我们与它的战争,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李云鹏将军总结道,“它不再仅仅是病毒,而是另一种形态的‘文明’,一个以生物进化为基础,以吞噬和同化我们为目标的‘文明’。我们面对的,是一场关乎两个物种、两种文明存续的…生存竞争。”
夜色中的燕京基地,灯火似乎比以往更加黯淡。围墙之外,是学会了使用工具和战术的进化敌人;围墙之内,是资源匮乏、人心浮动、亟待重建信任的脆弱社群。
王磊的牺牲为基地赢得了时间,但也敲响了最后的警钟。人类不能再仅仅满足于防御和反应,必须找到一条属于自己能够在这场残酷的进化竞赛中存活下去的道路。是专注于发展更强大的武力?是寻找与核心智慧共存的渺茫可能?还是必须从根本上破解病毒的奥秘?
答案,依旧隐藏在浓重的迷雾与未来的血火之中。但无论如何,燕京基地的幸存者们,都必须做出选择,并为之付出一切。因为沉默的代价,他们已经承受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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