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雅拉玛山脉深处,一处僻静的山洞内。
“世界之树?那到底是什么?”永乐好奇地追问,这个词带给他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林方摇了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岩壁,望向了极远的海外:“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它存在于海外繁族的领地深处,据说…不比星宫矮,甚至更高。它的根须深扎地心,无人知其尽头;树冠没入云霄,亦无人见过其顶。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神迹。”
“比星宫…还高…”永乐喃喃自语,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梦境中的宏伟景象,那仿佛将整个星球踩在脚下的浩瀚视角。“我想…我梦到的就是它。在梦里,有一瞬间,我好像…变成了那棵树。”
林方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种经历太过玄奇,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现实:“世界之树的事,等你以后真有机会去到海外繁族的地盘,再慢慢探寻吧。眼下,我们得先回一趟联海镇,想办法把你父亲的炼甲拿回来。”
“嗯。”永乐点头,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迟疑,“老林,你说…我现在虽然没进木哈拉学院,但好歹也算是个正经星力者了。那以前说我擅自触碰炼甲犯下的罪过,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了?”提起这事,他心中依旧有些忐忑,那毕竟是他被迫离开联海镇的导火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讥讽,“孩子,我不否认有那么一条法令。但法令是死的,执行法令的人却是活的。他们想用这条法令拿捏你的时候,它就是天条;他们不想的时候,它就是废纸。所以,你有没有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还想不想借此来对付你。”
永乐若有所思:“一直与我不对付的,好像就只有麦巴德和他的比古斯家族。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联海镇学院的校长…也姓麦。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家族就在刻意针对我?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清楚。”林方摇头,“或许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许是忌惮你可能带来的某种变化。大同军早就和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不对付了,只是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你现在多想无益,等你实力足够强大,这些魑魅魍魉,自然不敢再招惹你。”
永乐释然地笑了笑:“看来他们倒是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我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想趁我弱小时就把我扼杀掉。”他沉吟片刻,脸上笑容渐敛,化为一声轻叹,“老林,在去联海镇之前…我想先去找师傅一趟。雀儿的事,我必须亲口告诉他,否则…我心难安。”
林方赞赏地用力拍了拍永乐的肩膀:“好小子!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是真的长大了,有了担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拜见商前辈。雀儿毕竟也是我大同军的战士,她因公殉职,我这个做长官的,于情于理都该去慰问家属。”
两人议定,毫不耽搁,立刻动身。计划先前往北区寻找商廷光,再转道中央城。
——
商廷光隐居在北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边缘。自三年前,孙女商雀魂力初成,执意要离开去寻找永乐、加入大同军后,这小院里便只剩他一人独居。
孙女离去时,他虽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年轻人总该有自己想要追寻的道路和为之奋斗的理想,他不能也不愿将她永远拴在身边,陪自己这个老头子在这安静中度过一生。
独自一人生活,看似孤单,商廷光却颇享受这份宁静。忙碌搏杀了大半生,经历了太多风雨飘摇,晚年能得此恬淡,已是福气。他一日未曾放下自身魂力的修行,所创的功法日益精进。在这心无旁骛的状态下,境界甚至隐隐有所突破。
虽然魂力修为仍停留在“显灵”境界,但他如今已能将凝实的魂体如同铠甲般包裹全身,借此在山谷林间飘荡穿行,宛若摆脱了部分大地束缚,灵动非凡。
这日,他正于院中静坐冥想,心头忽有所感,察觉到两股星力波动正破空而来。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容。
因为他清晰地感知到,其中一股气息伴随着他最为熟悉的魂力波动!来人身份不言自明,定是他那离家许久的徒儿永乐!
高空中,景象确实有些滑稽。永乐并未掌握飞行之能,此刻正被身形瘦小的林方提着腋下,如同老鹰抓小鸡般踉跄飞行。一个八星强者拽着一个壮汉,画面着实有些违和。
临近小院,永乐不等完全落地,便从数米高处一跃而下!
轰!
地面被他踩出一个小坑,尘土微扬。商廷光闻声快步走出屋子,便看到自己那身材越发健硕的徒弟,风尘仆仆地从坑中走出,竟二话不说,“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师傅!不肖徒儿永乐…向您请罪来了!”永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沉重。
商廷光原本带着笑意赶来,见徒弟这般模样,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正想上前扶他起来,却听到了一句让他如遭雷击的话。
“雀儿…她…牺牲了。”
短短四个字,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老人的心脏!商廷光脚下一个踉跄,周身原本平和的气息骤然失控,磅礴的魂力威压不受控制地席卷而出,将院中的落叶尘土激荡得漫天飞扬!
“你…你说什么?!”老人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方此刻适时上前,恭敬地躬身行礼:“商前辈,晚辈大同军林方。商雀同志是在执行我军重要任务时光荣牺牲的,请您…节哀顺变。”
说着,他从空间储物袋中郑重地取出一份丰厚的抚恤金和一枚镌刻着大同军徽与商雀名字的功勋徽章,双手奉上,“这是我军的一点心意,和雀儿应得的荣誉。日后您若有任何需求,大同军定当竭力相助。”
然而,老人仿佛根本没看见也没听见林方的话。他枯瘦却有力的手猛地抓住永乐的肩膀,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死死盯着永乐,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问话:“谁——干——的?!”
当永乐忍着悲痛,将三号小镇发生的惨剧(省略暖婷的具体细节,侧重结果)原原本本道出,商廷光周身那恐怖的魂力威压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方圆十米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无形的力量将一切轻小的物体尽数排开!
林方急忙补充道:“前辈息怒!首恶元凶已被我亲手诛杀,当场伏诛!”他随即简要说明了后续自己赶到三号小镇的处理情况,以及永乐的现状,试图稍稍平息老人的怒火与悲恸。
商廷光原本因徒弟归来而生的喜悦,此刻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冲散。
他期待听到永乐讲述火山修炼的奇遇与进步,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孙女的死讯。从最初的震惊否认,到无法言喻的悲伤,最终化为了深深的无力与苍凉的愤怒。
他重重地拍了拍永乐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永乐看到师傅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背脊和眼中难以掩饰的痛楚,原本想汇报自身修为进展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方见老人情绪稍稳,还想继续说明接下来的计划:“前辈,永乐得您教导,乃是他的大造化。如今他已在星力修行上步入正轨,已达六星之境。我们下一步准备…”
“去吧。”商廷光突然出声打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粗粝的风沙磨过:“你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转过身,缓缓走向屋内。那一刻,永乐清晰地看到,师傅原本挺直的背影变得无比落寞而苍老,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那个噩耗而被抽离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生死有命…我,不怪你们…”老人最后的话语轻飘飘的,几乎消散在山风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释然与无奈。
永乐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在失去至亲的悲痛面前,都苍白无力。他只能再次重重地、诚心诚意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毅然起身,咬牙转身离去。
林方默默地将抚恤金、徽章,还有一颗特意准备的珍贵延年益寿丹药,轻轻放在门廊上,随后快步跟上永乐。
简陋的木屋窗前,商廷光失神地望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天际。他颤抖的手一遍遍摩挲着一只略显陈旧、却保存完好的银镯。
那是商雀小时候他买的,后来丫头习武怕碰坏了,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留在了家中。
他早已料到,放手让孙女去闯荡那片广阔的天地,便终会有面对风险的一天。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残酷。
山林寂静,唯余风过树梢的呜咽,仿佛也在为那逝去的年轻生命哀悼。
永乐与林方从商廷光处离开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永乐脸上的泪痕早已拭去,一路沉默地跟在林方身后,像是仍被一层薄薄的悲伤笼罩。
老林没有打扰他,只是偶尔回头瞥一眼,见他步履虽缓,神色却未见崩溃,便知这少年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情绪。毕竟有些坎,终究得一个人迈过去。
两人沿着山道默默前行,直到夕阳西斜,远山渐染金红,林方才放缓脚步,正欲开口提议歇脚,却听见身后的永乐先出了声:
“老林,我们这是回联海镇?就靠这样两条腿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林方闻声回头,见永乐眼神清亮,语气平稳,虽还带着几分沉重,却已不再是先前那般恍惚的模样。他嘴角一扬,略带调侃地问:“怎么,缓过来了?心里还堵不堵?
永乐轻轻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终归还是觉得对不起师傅,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辜负商雀。她没能走完的路——我要连同她那一份,走得更精彩。”
林方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永乐的肩:“好好好,缓过来就行了,少吹牛皮。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然会活的很累的,你可能会觉得我冷漠,但事实就是如此,这等乱世,性命都很无足轻重,活下来就都该向前看。”
永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是啊,就该向前看,不能活在过去。”
“那你倒是向前看一下,看还敢不敢进去?”林方指着前方一个牌坊。
他们正站在一段坡路顶端,眼前不远处赫然立着一道旧牌坊,上面写着“三号小镇”。
林方选择这条路并非偶然。一方面是想探查大同军接手后此地的局势,毕竟三号小镇历来动荡;另一方面,他也是有意带永乐重回故地,唯有直面阴影,才能真正走出阴影。
永乐望向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镇,他也明白过来老林的用意,嘴角微微扬起。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对林方笑道:“走啊,有什么不敢?这里我比您熟得多,我带您去几家老店,尝尝他们地道的手艺!”说罢竟主动迈开步子,走在前面。
林方看着他轻快而挺拔的背影,忍不住笑骂:“这臭小子……”话没说完,笑意却已漫至眼角。他知道,这一刻的永乐是真的长大了。
两人沿着山路,走进了黄昏时分的三号小镇,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的很长,少年与中年男人的影子并肩延伸向路的尽头,仿佛岁月在这一刻悄然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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